赵王刘钰召见了卢植派来的哨骑。
那名哨骑是北军五校的精锐,身上带着一股百战余生的煞气,与永年城中那些被围困许久的守军,气质截然不同。
他将邯郸的战况,一五一十地做了汇报。
卢植大人是如何兵贵神速,如何在黄巾主力反应不及之时,以雷霆之势直扑邯郸城下。
又是如何三日之内,连破黄巾七座大营,最后强攻克城。
整个过程听得武齐和一众将校热血沸腾。
“殿下,邯郸已复,南下之路已然畅通!”
武齐摊开地图,手指在上面划出一条清晰的路线。
“末将以为,我们应当立刻南下,与卢植将军汇合!有北军五校护持,殿下返回洛阳,万无一失!”
刘钰听得连连颔首,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
他看向赵轩。
“赵英雄,你觉得呢?”
“武校尉所言,是为正理。”
赵轩先是肯定了武齐的方案,而后话音一转。
“只是,战场之事,瞬息万变。邯郸虽克,但广平郡黄巾主力尚在,邺城更是贼巢所在。为保万全,我们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武齐的脸涨红了些,觉得赵轩是在质疑他的判断。
赵轩没有理他,继续对刘钰说道:“殿下可修书一封,由您的亲卫,随同这位哨骑兄弟,一同南下邯郸,面呈卢植将军。”
“其一,是向卢植将军通报殿下在此的喜讯,让他安心。”
“其二,也是最要紧的,是让亲卫亲眼确认邯郸至河内一线的防务,是否真如所言那般稳妥。”
“若一切顺利,我们再启程不迟。若其中有变,我们也好及时改道,不至于让殿下陷入险境。”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刘钰脸上的喜色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对啊,自己差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万一这是黄巾的诱敌之计呢?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自己的小命金贵,冒不起这个险。
“好!就按赵英雄说的办!”
刘钰当即拍板。
他立刻命人取来笔墨,亲自写了一封书信,详述了自己在永年被困,以及被赵轩解救的全部经过。
写完后,他将信交给一名心腹亲卫。
“你,跟着卢将军的信使,火速前往邯郸。务必将信亲手交到卢植将军手中,再替本王,仔细探明沿途军情!”
“遵命!”
那名亲卫领了命令,与北军哨骑一同,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
邯郸城,刚刚被收复的郡守府,还残留着战火的痕迹。
卢植正对着地图,部署着下一步清剿广平郡黄巾的方略。
他年近半百,身形清瘦,但腰杆挺得笔直,自有一股儒将风范。
“报!将军!永年城赵王殿下信使到!”
“哦?”
卢植有些讶异。
他只知道赵王被困永年,所以才派了哨骑去探查情况,准备分兵救援,没想到赵王的人先到了。
“让他进来。”
刘钰的亲卫走进大堂,呈上书信。
卢植展开绢布,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慢慢变得严肃,最后化为一抹惊异。
“张牛角、张白骑,皆为赵轩所斩?”
“两千骑兵,夜袭三万黄巾大营,一战而溃之?”
卢植放下书信,抬起头,重新打量着堂下那名亲卫。
“信中所言,句句属实?”
“回将军,千真万确!小人亲眼所见,那张牛角和张白骑的首级,就挂在永年城头!”
亲卫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好!”
卢植一拍桌案,长身而起。
“好一个常山赵轩!”
他背着手在堂中踱步,心中念头飞转。
自己这边刚打下邯郸,正愁兵力不足,难以应对盘踞在邺城的黄巾主力。
若是赵王在永年出了事,自己这个冀州战场的总负责人,绝对难辞其咎,朝中那些政敌,还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这个赵轩,不单是救了赵王,也间接帮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忙。
“宗员。”卢植唤道。
“末将在。”
一名身材魁梧的副将应声出列。
“这个赵轩,你可有耳闻?”
宗员拱手道:“回将军,末将略有耳闻。此人乃常山真定商贾之子,家资颇丰。之前常山郡黄巾作乱,贼将程远志、邓茂拥兵数万,就是被此人组建乡勇所破,二贼亦为其阵斩。”
“哦?”卢植的兴致更浓了,“如此大功,为何朝廷未有封赏,此人至今仍是白身?”
宗员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屑。
“将军有所不知,那常山太守王林,贪鄙无能,平日只会搜刮民脂民膏。据传,他将赵轩的功劳尽数贪墨,上报朝廷时,都记在了自己名下。”
“哼,王林?”卢植冷哼一声,“我认得此人,靠着钻营宦官门路才当上的太守,确是个酒囊饭袋。让他领兵,无异于驱羊入虎口。这功劳是谁的,一目了然。”
卢植走到桌案前,重新拿起刘钰的书信看了一遍。
“国难当头,正需此等英雄出世。”
“如此栋梁,岂能埋没于乡野,更不能让宵小之辈窃其功劳!”
他当即取来笔墨,亲自草拟了一份奏章,准备上奏天子。
他不但要为赵轩请功,还要狠狠参那王林一本!
写完奏章,他将其交给自己的心腹,命其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洛阳。
做完这一切,卢植才对刘钰的亲卫说道:“你回去禀告殿下,邯郸至河内一线,有我北军五校镇守,绝无半个贼人。请殿下放行南下,本将将亲率大军,于邺城之外,恭迎圣驾。”
“另外,”卢植补充道,“为保万全,我再拨一千精骑,随你一同返回永年,护送殿下。”
“谢将军!”
亲卫大喜过望,领命而去。
……
广宗城。
这里是太平道的圣地,也是“天公将军”张角的大本营。
城内,黄巾信徒往来如织,气氛狂热而躁动。
将军府内,张角正在做法。
他身穿绣着符文的黄色道袍,手持九节杖,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天公将军!大事不好了!”
一名信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因为太过慌张,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张角的施法被打断,他缓缓睁开双眼,一道冷电射出。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信使顾不上满脸的尘土,跪在地上,哭嚎道:“将军!永年……永年败了!”
“张牛角、张白骑两位渠帅,都,都战死了!”
“什么!”
张角手中的九节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一步冲到那信使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三万大军……围攻永年,功亏一篑……”信使涕泪横流,“张牛角渠帅被一个叫赵轩的官军小将生擒阵斩,张白骑将军也没能走脱……三万兄弟,死的死,降的降,逃回来的,不足三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