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罗兰的春日,并未给翠枝宫带来多少暖意。御花园中虽已繁花初绽,但宫墙内的气氛却比残冬更为凛冽。女王艾琳诺拉陛下的正式归位,非但没有带来预期的稳定,反而让积蓄已久的内部矛盾在权力真空中激烈碰撞。
翠枝宫议事厅内,镶金嵌玉的穹顶下回荡着与贵族体面格格不入的争吵声。空气中弥漫着陈旧香料与皮革混合的气味,仿佛连空气都凝固着几个世纪的保守。
“这是对宪政精神的公然践踏!”下议院议长、罗兰宪政党领袖贾斯特男爵挥舞着一份文件,脸色因愤怒而涨红。“《新商业法案》在下议院以绝对多数通过,它关乎关税自主、实业振兴、投资保障,是帝国经济复苏的关键!却被上议院用那该死的否决权一票否决!请问诸位尊贵的阁下,你们凭什么用几个世纪的旧规矩,来扼杀帝国的未来?”
“凭传统!凭法统!凭我们对帝国长远利益的守护!”另一端,上议院领袖、罗兰伟大党的奥克斯福德公爵声音冰冷如铁。他是王储菲利普殿下最坚定的支持者。“同样,女王亲政临朝。卫士兰亲王殿下在非常时期的‘摄政’职责自然终结。保留此头衔,于礼不合,于法无据,只会混淆视听,动摇国本!帝国的传统与法统,不容任何形式的僭越与模糊!下议院那群被短期利益蒙蔽双眼的人,懂什么治国之道?放任资本无序扩张,只会动摇国本!上议院的否决权,是先王为制衡民粹、守护帝国根基而设的屏障!我们行使的是不容置疑的神圣权利!”
王储菲利普作为长子,是古老继承法下的天然继承人,代表着血统的纯粹与传统的不可侵犯。围绕在他身边的,是那些姓氏足以追溯至开国时代的大贵族、拥有广袤庄园的保守地主。他们视维护传统为自身特权的基石。
“稳定压倒一切。”首相培巴让的声音冷静地切入争论。他代表着新兴的工厂主、银行家以及在变革中看到机会的开明官僚。“但是,公爵阁下,当稳定变成僵化,当守护变成阻碍,帝国将在新时代的洪流中失去立足之地。我们需要的是在传统与变革间找到平衡,所以我们不应该现在就撤销卫士兰亲王的摄政头衔。”
培巴让和他的支持者们,将希望寄托在卫士兰亲王爱德华身上。这位因缘际会登上权力舞台的幼子,在他们看来是打破贵族垄断、推动帝国缓慢现代化改革的最佳代言人。撤销其摄政王头衔,无异于将改革派彻底边缘化。
同时在不远处女王的住所白金宫里。
在觐见女王后,王储菲利普在长廊上有意无意地拦住了他的弟弟爱德华。
“亲爱的弟弟,”菲利普的声音带着长兄特有的威严,目光扫过对方肩头那象征摄政权力的金穗,“母亲已经回来了,你肩上的担子,也该卸一卸了。有些位置,坐久了,容易让人产生不该有的错觉。”
卫士兰亲王爱德华微微欠身,姿态优雅无可挑剔,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兄长关怀,弟弟心领。只是母亲凤体初安,国务繁重,作为儿子与臣子,理当为母亲分忧。这‘担子’,恐怕还要再担待些时日。毕竟,帝国的稳定,需要各方力量的平衡,不是吗?”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虽维持着表面的兄弟和睦,但那冰面下的裂痕已清晰可见。周围的侍从与廷臣皆屏息垂目,深知这皇室内部的微妙平衡,牵动着整个帝国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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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罗兰帝国内部为否决权与摄政王头衔争论不休之际,来自大陆西端的战争阴云已悄然笼罩。
奥凡帝国,这个昔日的竞争对手,经过一场被称为“铁血革新”的内部变革,建立了一个由大工业资本与金融巨头直接主导的新形态帝国。这个新生的资本巨兽,对现有的世界势力范围划分越来越不满,其庞大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始轰鸣。
来自边境和外交渠道的紧急情报如同雪片般飞入翠枝宫:
“奥凡帝国西境军团已完成战时编制改组,五个主力集团军向我国边境靠拢!”
“其新式‘公海舰队’已离开母港,在争议海域进行高强度实弹演习,航向极具挑衅性!”
“奥凡国内舆论机器全面开动,大肆宣扬‘生存空间’论,指责我帝国‘阻碍发展与进步’!”
“通往边境的铁路日夜不停运输兵员和物资,多处大型后勤仓库已建立!”
消息传回,翠枝宫内暂时搁置了内斗,响彻着被冒犯的怒吼。
“狂妄!这是对帝国尊严的公然挑衅!”奥克斯福德公爵咆哮道,他的家族在海外拥有大量种植园和矿场。
“必须采取坚决措施!帝国的海外利益不容侵犯!”培巴让首相也罕见地与政敌同仇敌忾,新兴资产阶级对海外市场的需求同样迫切。
然而,在这表面的同仇敌忾之下,暗流愈发汹涌。西线压力的陡然增加,使得帝国必须重新评估其战略资源的分配。围绕如何应对奥凡挑战、调派哪些军团、由谁主导西线防务等问题,议会与宫廷内的角力变得更加复杂。
王储派系担心过多的军权会落入亲王手中,而改革派则视此为增强自身影响力的机会。每一个决策都变成了权力博弈的筹码,每一次调兵遣将都牵动着帝都敏感的政治神经。
奥凡帝国已经不再满足于外交照会,他们的军队自己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只待一个合适的借口。战争的阴云,正从西方向着罗兰帝国缓缓逼近。
在这纷繁复杂的权力漩涡和迫在眉睫的战争威胁中,帝国对南方问题的关注不可避免地分散了。虽然格罗夫总督收到的命令依然是“剿灭叛匪”,但来自帝都的关注与支持,却在无形中被西线的战争阴云与宫廷的暗斗所稀释。
帝都的春日,暗流在华丽的宫墙下汹涌澎湃。权力的博弈、传统的守护与变革的冲动、外部的威胁与内部的裂痕,所有这些因素交织成一幅复杂的图景。而在南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的维克多,正站在石鸦镇的晨光中,敏锐地察觉到北方吹来的风,似乎带来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气息——那是硝烟将至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