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酒店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尼古拉耶夫的宁静。
卡捷琳娜拿起话筒，声音没有一丝睡意。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塔拉斯压抑着兴奋和疲惫的声音。
“小姐！货物已经到了！”
“就在尼古拉耶夫城外的仓库，我亲自带人押过来的，一块钢板都不少！”
卡捷琳娜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弧度。
“很好。”
“那个瓦列里呢？”
塔拉斯在电话那头嘿嘿笑了两声，笑声里带着让人发冷的意味。
“他啊，他昨晚突然想通了，觉得官场太黑暗，不适合他这种正直的人。”
“所以他自愿辞职，带着家人连夜离开了敖德萨，说是要去西伯利亚的森林里寻找人生的真谛。”
“我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卡捷琳娜听着这套说辞，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她知道，“寻找人生的真谛”只是一个体面的说法。
真相，恐怕是被装进麻袋，永远沉在了黑海的某个角落。
“知道了。”
“你做得很好，李先生会记住你的功劳。”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为您和李先生效劳，是我的荣幸！”
塔拉斯的声音充满了感激。
挂断电话，卡捷琳娜没有立刻睡下。
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船厂的轮廓。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这一天，属于她的胜利才刚刚拉开序幕。
上午九点，尼古拉耶夫造船厂的广场上，人头攒动。
数千名工人聚集在这里，脸上却不是愤怒，而是充满了期待和喜悦。
工会主席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大喇叭。
他的身边，是几个抬着大木箱的工会干事，箱子里装满了崭新的信封。
而在台子的另一侧，卡捷琳娜静静地站着。
她今天穿着一身干练的女士西装，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显得既优雅又威严。
“同志们！安静！”
工会主席对着喇叭吼了一声。
广场上立刻安静下来。
“昨天，我们遇到了卑鄙的官僚，他们想抢走我们的血汗钱！”
“但是，我们没有退缩！”
“更重要的是，创律集团的朋友们，没有放弃我们！”
他把手指向卡捷琳娜。
“这位卡捷琳娜同志，连夜为我们奔走！”
“在她的努力下，那些官僚妥协了！钢板回来了！我们的工作保住了！”
工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卡捷琳娜身上。
那目光里，有感激，有好奇，更有发自内心的敬佩。
“现在，根据李先生的承诺，以及卡捷琳娜同志的争取！”
“我宣布，提前发放本月的奖金！”
“乌拉——！”
欢呼声如同海啸，席卷了整个广场。
工人们排着队，从工会干事手中领过那个厚厚的信封。
打开信封，看到里面一沓绿色的美钞时，许多人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对着台上的卡捷琳娜，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钞票，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拥护。
“感谢卡捷琳娜同志！”
“创律集团万岁！”
卡捷琳娜看着眼前这片沸腾的人海，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她想起了李卫东。
李卫东用伏特加和美金，收服了那些骄傲的黑海舰队精英。
而她，用同样的手段，赢得了数万名工人的心。
但又有些不同。
李卫东的手段，更像是君王的恩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
而她的方法，似乎多了一丝联合与共情。
她让工人们相信，自己是和他们站在一起，共同对抗那些贪婪的官僚。
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手中握住了一种名为“权力”的东西。
它能让黑手党头目在深夜里为她奔命。
也能让数万工人在清晨为她欢呼。
这种滋味，令人着迷。
两天后。
李卫东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海风和柴油的气息，脸上看不出丝毫疲惫。
走进办公室，他没有问钢板的事情，没有问敖德萨的那个官员，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只是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水。
“老板，您回来了。”
卡捷琳娜站起身，将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轻轻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这是关于敖德萨港事件的处理报告。”
“还有……这是我根据目前情况，制定的瓦良格项目未来三个月的工作计划和预算草案。”
李卫东挑了挑眉，拿起了那份文件。
他先翻开了后面的计划和预算。
上面的内容让他都有些意外。
计划将所有工作细分到了每一个小组，每一天。
预算更是精确到了每一颗螺丝，每一桶油漆。
更关键的是，在计划的末尾，有一个“风险预估及应对方案”章节。
【预估风险一：乌国电力部门可能在冬季出现供应不稳，影响船坞作业。】
【应对方案：已联系备用柴油发电机供应商，并预付定金，确保三台大功率发电机随时待命。】
【预估风险二：部分船厂老员工可能不适应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出现怠工情绪。】
【应对方案：建议成立内部监察小组，并设立超额奖金，奖罚分明。】
【预估风险三：随着项目推进，本地黑帮势力可能会试图渗透，索要保护费。】
【应对方案：维持与塔拉斯的合作关系，利用他来约束和清理其他势力，将风险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一条条，一款款，清晰明了，逻辑缜密。
这已经不是一个翻译或者助理能做出的东西了。
这是一份真正出自管理者之手的，成熟的商业计划。
李卫东沉默地看完了整份报告。
他没有说“干得不错”，也没有任何口头上的夸奖。
他只是放下了报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卡片盒。
他取出一张崭新的名片，递给了卡捷琳娜。
卡捷琳娜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
名片是黑底金字，设计得简洁而大气。
最上面是“创律集团”的标志。
中间的职位，让她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创律（欧洲）集团，副总裁：卡捷琳娜·伊万诺娃】
她的名字下面，还有一行烫金的俄文小字和英文小字。
卡捷琳娜拿着那张小小的卡片，感觉它有千斤重。
她抬起头，看向李卫东。
眼前的男人，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她不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满眼崇拜的莫斯科大学高材生。
也不是那个仅仅负责传话和引导的翻译。
这张名片，是一份任命，更是一份认可。
认可她在这场危机中的处理能力。
认可她已经拥有了独当一面的资格。
她的眼神，在这一刻发生了彻底的蜕变。
昔日的崇拜与倾慕，沉淀为了更深层次的坚定与自信。
少女的情怀被悄然收藏，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商业女王初露的锋芒。
“谢谢……老板。”
她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李卫东点了点头。
“去把你的办公室，搬到隔壁那间大的。”
“那里的视野更好。”
他的帝国女管家，正式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