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这是儿子为您专门准备的烤鸭,您尝一尝。今儿处暑,正是吃鸭子的时令,当年太祖高皇帝在世时便酷爱吃鸭子,您尝一下。”
“呵呵,好,好。皮酥肉嫩、腴美醇厚,不过你这烤制的似乎香味别具一格。”
“父皇英明,这鸭子是儿子顺义皇庄所养,专门挑选肥美者烤制,加以皇庄的枣木、梨木、苹果木掺杂使用,故格外有一种果木清香。”
“照儿,费心了。”
“是啊,陛下,你看照儿如此精心,是为至孝,今日佳节,若得与皇亲国戚一聚,岂不更显其乐融融。”
听闻张皇后开口,弘治帝、朱厚照都不开言了,跟谁?张皇后肯定不是指朱家诸王爷,也不会是周彧等人,不用想也明白,是张氏兄弟跟金老太太。
话说那哥俩儿还在禁足,张皇后明里暗里表示过无数次,但这爷俩儿要么假痴不颠,要么顾左右言他,总之,这次若不让张家兄弟彻底醒悟,那什么都免谈。
张皇后为这俩货也是操碎了心,寝食难安,后宫诸事更是无暇顾及。若不是宫内规矩所限,她恨不能出宫亲自安抚两个受惊吓的弟弟。
“照儿,丽水王在你东宫,怎么为父一直未见其踪影?”
“回父皇,儿子安排丽水王跟随闫东阳学习医术。”
“闫东阳时常进宫为为父请脉,也未见丽水王跟随啊?”
“父皇,丽水王与李言闻常在儿子豹房钻研医术,最近儿子豹房创制一物,可观细微,肉眼不可见者分毫毕现。丽水王爱不释手,亦于此颇有所获。”
“哦?可否取来让为父一探究竟啊?”
“父皇所命,无有不从。刘瑾,你去豹房,召丽水王携带见微镜来乾西二所。”
见到朱安汾来到,张皇后更是心苦,我说的皇亲国戚是张氏兄弟,你爷俩儿给整来一朱安汾,即使他是太祖后裔,但跟你爷俩儿都快八竿子打不着了,这、这哪儿说理去。
看着朱家那三人凑在一个长桶桶前有说有笑,张皇后更郁闷了。
“照儿,你这是怎么制成的,竟有如此奇妙之物。?”
“父皇,儿子也是由望远镜而突发奇想,制成此物,不想竟能窥视细微之物。儿子想着知微见着,便取名知微镜。”
“好,然为父观其分毫毕现,不若称之为显微镜。”
“儿子谢父皇赐名。”
“陛下、殿下,臣有一物呈现,请陛下、殿下一观。”说着,朱安汾由一旁取过一片藕,取一点儿放置在显微镜之下,弘治帝、朱厚照看时,镜片下一处蜂窝状结构显现,
“这是?”
“回陛下,臣观此草木之类多是此态,然禽兽之类则游动不已。”
“哦?果然否?可否一观?”
“陛下请观之。”朱安汾取过一滴鸭血,放置镜下,弘治帝果然见到细微的东西在左右游走,“陛下,然禽兽毙后,则细微亦不再游走。请陛下预览。”说着,朱安汾又换了一片烤鸭肉放置在镜下。
“咦呼哉,竟神奇至斯。”
哼,这在后世,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明白的道理,搁现在看你那没见识的样子,朱厚照心里暗笑。
“丽水王,佛祖有云: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可见万物皆为载体,万事皆有灵性。三千大千世界,然三千大千世界里一粒沙是否亦可藏三千大千世界?可见万物相辅相成、生生不息。”
说到这,朱厚照见众人均不言语,默默看着自己?是自己说错了?是,咱们的萧大董事长只知道佛教有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的说法,但他不知道这句话出自一百年多年后的《毗尼日用录》,此刻由朱厚照之口说出,足以惊世骇俗。这满是哲理之言,哪像是出自一个十四岁孩童?青年?之口,即便你是受尽精英教育的当朝太子。
见众人无语,朱厚照自顾自说道:“万事万物皆相得益彰、相辅相成,老子谓之福祸相依,孔圣称之执两用中。故所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依此甜酱为例,凡食物霉坏后皆不可食,然独白银如意必要发酵生绿毛后方可制为甜面酱,非但无毒,且香甜可口,令人食欲大增。可谓之神奇。”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朱厚照感觉到周围的寂静,四处观望时,满眼是众人的震惊。呃,有些锋芒毕露了,这该死的工科生,一旦身陷科研学术,便陶醉其中。
“殿下一席话,臣如醍醐灌顶,谢殿下启蒙、解惑之恩。”倒是朱安汾的话打破了沉寂与僵局。
“呵呵,照儿,好好。”弘治帝虽然每句话都明白,还知道出处、所指,但组合起来似乎、大概、差不多、保不齐、没全搞懂……但这不妨碍作为一个父亲为儿子感到骄傲的私心泛滥。朕都不懂,你们能懂?咱儿子有能耐吧?哼,我骄傲……
稍后,弘治帝将食不甘味的朱安汾命退,这顿类家宴便收场了。
“照儿,近来朝政若何?”
“回父皇,儿子愚钝,不及父皇万一,处理朝政左支右绌,颇感狼狈。”
“陕西地震赈灾若何啊?”
“回父皇,儿子已依父皇违豫前谕示,拨付赈灾钱粮,想此间已至陕西。”
“之前陕西布政使出缺,赈灾之事不可少有延误。然吏部推荐之人为父均不甚满意,欲选一熟识钱粮且刚正之人,然户部诸臣工或有任在肩,或不堪其任。照儿亲政已有旬日,可有举荐?”
嗯,好么样儿怎么提到这茬儿了?看着在一旁坐立不安但仍厚着脸皮不肯走的张皇后,朱厚照似有所悟。
“父皇,论才能户部郎中李梦阳可算一个人选,然李梦阳前日谤讪母后,儿子将其打入诏狱。经此严惩,想李梦阳会幡然醒悟,不若令其充任陕西布政使,戴罪立功。”
“李梦阳才干、忠心都是有的。只是其性格桀骜,不如命其暂代陕西布政使,以观其效。”
“儿子领命。”
咦,您老人家眨什么眼啊?迷眼了?不对。
“父皇,您宽宥了李梦阳,那寿宁侯也无大错,不若一并解除寿宁侯禁足吧。”
“准。”
“谢父皇。”
“妾谢陛下,也代寿宁侯谢陛下大恩。”刚才闻听这爷俩儿赦免李梦阳且委以重任,气便不打一处来的张皇后忽闻此佳讯,激动地连连称谢。
总算放出一个来,虽然二弟还在禁足,但事情这是有转机。看来之前三日三夜的佛前诵经许愿应验了,不对,应验一半,不对,应验三成,不对,算了,算不清楚。
“妾这便去佛堂,为陛下,为大明祈福。”
你这是为你两个弟弟祈福吧,顺带通风报信。看着兴冲冲的张皇后满心欢喜离去,朱厚照心中暗诽。斜眼间看到弘治帝在端详自己,忙收敛心神。但恍惚间见弘治帝忽地面色一红,这是,让弘治帝看出自己的不屑了?
弘治帝看着朱厚照的神态,唉,有坑爹的,咱这次也坑一下儿子。谁让你是咱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还这么孝顺、能干的儿子。老子有难你不帮着扛谁扛?唉,只好委屈你了。
“照儿,朝堂近来可有棘手之事?”
嗨,您老人家算是问对了,棘手?何止棘手!老子最近推的几件事朝臣要么反对、要么阳奉阴违、拖延不办,搞得自己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您老人家这身体看着恢复的不错啊,要不,出来走两步?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表面可不能透露半分。
“回父皇,其余政务尚可,目下有三件事,儿子愚钝,还请父皇指点。”
“一是占城使节马苏里,上血书陈情,求我大名助其复国。儿子命礼部下旨,勒令安南退出侵吞占城之地,若有违逆,必承受我大明雷霆之怒。张升以安南、占城皆为我大明藩属,且两国纠葛百年间,孰是孰非无从定论。是故儿子一再坚持下,礼部发文,然语气含糊,恐难有效且令安南心生不敬;”
“二是满剌加使臣奏请,近来佛朗基人频繁登陆,大有窥伺之意,恳请我大明下旨驱离。然礼部以满剌加久未朝拜,遇事方来求肯,其心可诛为由,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