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等张铭说完,又看向张永。如今的张永已经坦然了许多,“奴婢以为,张将军所言极是。若奴婢领兵,则遣小股人马,绕道城南后山,昼则虚树旗帜、夜间虚张烟火,以惑城中之兵。则城北之兵攻城事半功倍矣。”
很好,张永的这个便是攻心之战,若安排身手矫健之人,趁夜色潜入城中,里应外合,不就是后世的特种作战战法之一吗?
“如你二人是纳钦,则如何应对?”
“臣以为,陛下前日所谋极是。纳钦可与族人于此汇合,向北转插阿鲁大军之后,寻找阿鲁与罕哈万户大军结合部,寻机制造混乱。”
“纳钦所部如何突围与纳钦汇合?”
“臣以为兀良哈三卫可佯做从东面攻击,出去找寻援兵,实际令人从西面背道而驰,与纳钦汇合?”
“西侧山谷若有伏兵若何?”
“臣以为绕道可行。”
“那图耗时日,兀良哈三卫能否支撑到那时候。”
“奴婢以为,纳钦部族勇士可以由城南出城,绕山林间小路与纳钦汇合,想必是土生土长,必定熟悉地理。”
“马匹于山林间行进如何解决?”
“这……奴婢愚钝。”
“为将者,当知天时地利人和,道天地将法于胸。阿鲁此次出兵所为何?之前鞑靼侵我边界所谓青黄不接之时,劫掠以度日。此次沿途所用兵者无富庶之地。何为?实则项庄舞剑之意,出兵以立威,号令罕哈万户诸部,故必不肯折损过多。
鞑靼以骑兵为主,善骑射、长途奔袭、迅速围拢以制敌于死地,鲜有围城攻坚之举。故此战,阿鲁在前,格埒森扎在后,必欲一举降服罕哈万户各部,以成全达延汗统一鞑靼六万户之志。”
“若纳钦部族善晓地理者,当轻兵简从,翻越城南山岭,于此……”朱厚照指着山后的一条地图上标注的道路,“与纳钦汇合,转折取道阿鲁大军之后。”
“殿下所见极是。”
张永稍犹豫一下,开口问道:“殿下,奴婢愚钝,只是马匹如何翻越城南高山?”
朱厚照微微笑了一下,看向张永,用手里的竹竿指向地图所标的山南几处村落,
“看这几处村落名称,是蒙古人村落,会有马匹的。”
张铭、张永一惊,这岂不是纵兵抢掠。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兵凶战危,若兀良哈三卫城破,此处可得幸免?纳钦部可买马,亦可先行征用,之后弥补。”
朱厚照有一点没好明说,这就是“战场自给”。在自己的领土上,补给一定要给钱;如果有一天我们打出去了,呵呵。
之后三人又演练了几种攻防方案,直到高凤请朱厚照用膳,三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西厢房。临出门,张永在高凤耳边低声道:“此厢房中之物,切切留意,不可泄露一分一毫。”高凤凛然允诺。
吃过晚饭之后,高凤进来回禀,庄富贵、武兴打探消息回来了,
“传。”
“小人叩见太子殿下、太子爷。”
“起来回话”
“是。”
“谢太子爷。”
武兴开口道:“回殿下,今早狗子邻居起床后,见狗子家院门开着。一男子下半身裸着趴在血泊之中,狗子的媳妇衣衫不整躺在一旁,胸口处扎着一把剪刀,狗子头部流血倒在院中。邻居叫来地保,地保报官把狗子押到了县衙大牢。”
“那男子是何人?”
“回殿下,是县衙县丞之子,贾郁文。”
“可查出事由?”
武兴看了一眼庄富贵,庄富贵接着开口道:“回太子爷,小人一早到县衙打探消息,见到了县衙典史大人汤甫仁,汤大人言说是狗子与老婆二人设局,勒索钱财不成杀伤人命,后起纷争自相残杀,狗子杀死他老婆,他老婆用木棍打昏狗子。知县大人明日审理此案。小人午间请汤典史、县衙牢头、并几个衙役人等吃酒,稍加打点,拜托照拂狗子一二。”
狗子设局?怎么可能?其中必有隐情。思罢看向庄富贵、武兴二人。
庄富贵一脸平静,武兴目光有点闪烁。
“武兴。”
“小人在。”
“狗子妻子何许人也?”
“回殿下,狗子妻子是老曲领子的女儿,老曲领子看狗子老实忠厚,就招赘狗子为婿。”
这些都是之前武兴说过的,朱厚照知道武兴肯定知道一些内情,见武兴不再言语,朱厚照也没再开口,但是眼睛一直看着武兴。武兴慢慢的脸上阴晴不定起来,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但在朱厚照的威压下,武兴欲言又止,似有莫大的负担。
终于,武兴在朱厚照的注视下,再也承受不起这份威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太子殿下,小民求您,求您救救狗子,狗子这孩子,冤枉啊。”
“起来吧。”
武兴站起身来,忐忑地看了一眼朱厚照,低下头来。
朱厚照看着武兴渗血的额头,示意高凤帮他擦拭一下。这是武兴,如果是庄富贵,朱厚照会让他磕晕过去再开口,因人而异嘛。
“孤身为大明太子,自当以身作则,奉公守法。然手下之人以为巢、许狷介之徒,不可多慕,亦不可做法外狂徒。然孤虽不能明察秋毫,窃以为以小见大,以身作则。狗子如无过,自无人敢冤枉他,如有作奸犯科,必严惩之。”
听闻此,武兴又一次跪下来,哽咽道:“殿下……”
朱厚照一皱眉,高凤过来又把武兴拉起来,“殿下都吩咐你站着回话了,怎么又跪下了。”
“小人谢过殿下。殿下,狗子是四五岁的时候被老曲领子捡回来的,一直养在身边。狗子这孩子打小就忠厚老实,少言寡语。对老曲领子更是孝心可嘉,那年老曲领子起糟不小心让糟柜扣住了,狗子拼了命才把老曲领子拔出来,之后又不分昼夜给老曲领子擦拭浑身烫伤,喂饭喂药、端屎倒尿才把老曲领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老曲领子的闺女比狗子大三岁,有些瞧不上狗子,对老曲领子安排的这门婚事颇多怨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道不能违背,人大心大,这闺女心眼也活络得很。”说到这,武兴明显顿了顿,朱厚照知道他的意思,是在想着怎样叙述下面的事。
“这个贾大少爷是本县县丞之子,平日里风流倜傥,……与老曲领子闺女早……早就相识。殿下,以狗子为人秉性,必不敢杀伤人命。且平日里因老曲领子之故,对他老婆忍让有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情急之下伤及他人或可,但对他老婆,无论如何不会啊。殿下,殿下,小民求您救救狗子,狗子他,可怜啊!”
说吧,又跪下磕起头来。
朱厚照示意高凤把武兴拉起来,开口道:
“都下去吧!”
说完,看了高凤一眼。高凤会意,引着庄富贵、武兴走出来房间。
这分明就是狗子撞破奸情伤人姓名,但具体情形如何,还不能妄下断言。
一个下午,朱厚照都待在房间里看书,张铭、张永二人则在西厢房继续讨论着墙上的三份地图。这三份地图分别出自朱厚照、张铭、张永之手。三人均是凭记忆所画,自然有些差别,朱厚照让小太监把三份地图都挂起来,但桌上的地图是按照朱厚照所画布置的。看着桌上的地图,二张对视一眼,不由得均对朱厚照打心底涌起一份敬意,太子天纵奇才啊。二人忽然想到,这个桌上的地图应该称作什么啊?
临近晚饭时间,二张来到正房问外,听着里面高凤在说着什么,进到房中看时,朱厚照端坐在桌案后面,高凤在回事,黑着两个眼圈的李昱则在一旁肃立。
朱厚照手里拿着的正是李昱默写的《孙子兵法》,高凤所回之事也是李昱默写的这三遍没有差错。
“为将者,其疾如风,不动如山。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妙算胜多,方为国之辅也。切不可死记硬背,纸上谈兵。”
“臣遵旨。”
“晚间你和张铭、张永研习一下。”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