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成看向谷大用,表情怪怪的,像看一……傻子。怎么除掉刘瑾?这是东宫,你能动手杀刘瑾?你是有点功夫?但那功夫跟你的脑子一水平,着实不咋地!
“是啊,这不现实,是吧?”谷大用讪讪言道。
还好,还没蠢到家。马永成暗自发誓,今后一定远离谷大用,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老谷,你可知近来王守仁所作所为?”
“王守仁?那家伙狂妄得很,没把咱们这等人放在眼里?我理他做甚?”
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马永成彻底无语了?但为了自己,忍住!
“老谷,王守仁大肆收受藩属国贿赂,尽数交到了豹房?殿下于此无动于衷。”
“哼,说是尽数,谁知道他自己个儿私下截留了多少,倒在殿下跟前儿落个好人。”见马永成盯着自己不开口,也便止住了喋喋不休。
“老马,你说话啊,咋办?”
见马永成仍不开口,谷大用催促,“殿下说不定一会儿便召见你我,今儿皇庄孙建邦搞的哪一出,刘瑾又要挟咱哥俩,殿下许是为这事生气,晾着咱呐,一会儿召见咱哥俩可咋办……”
“你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马永成不客气地打断了谷大用。
“啥主意,我有啥主意?你……”
“王守仁。”
“你是说,把宅子交出去?”
“不是交出去,是代殿下收的,现在交办差事。”
“可是……”这还没捂热,舍不得啊。三进的四合院,那正房、那假山游廊、那……着实肉疼啊,呜呜呜……
见马永成冷冷的眼光,谷大用识趣地闭住嘴。
“那银子也全交?”
“什么?你还收银子?”
醒悟过来的谷大用真想抽自己,这破嘴。
“老马……”
“你说啥?老谷,刚才咱失聪的老毛病又犯了,没听清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没啥,就听你的,一会儿殿下召见交卸差使。你这病得治,否则耽误了殿下的吩咐可吃罪不起。”
“是啊,我也不总这样,时好时坏,打小落下的毛病,你有认识的好大夫给咱举荐举荐。”
“得来,咱俩谁跟谁!”
“谷公公、马公公,殿下召您二位觐见。”
见小内侍单手平抬,马永成知道,今儿殿下无喜无忧。在哪儿都有自己人是件好事。
“奴婢谷大用、马永成觐见太子殿下。”
没听到殿下开口,二人只好跪在殿中,低头不语。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殿中落针可闻。心虚的谷、马二人于盛夏的钟粹宫正殿如坠冰窖,冷汗已经浸湿了中衣,内心巨大的恐惧已经令他二人忽略了膝盖带来的痛楚。
“殿下,您请用茶。”
“嗯。”
“殿下,您召谷公公、马公公觐见呢。”
“哼……”
闻声,谷、马二人打了一个寒战,身子跪伏下去。
“你二人为孤办的好差事。”
“殿下,奴婢有罪,奴婢任由殿下处置,只是殿下别为奴婢气坏了身子。”
“既然知罪,从实说来。”
“殿下,奴婢二人监造西苑皇庄,长宁伯、驸马都尉奉上四合院两套,奴婢擅自替殿下收下了,未经殿下谕示,请殿下责罚。”
“竟有此事!?”听到谷大用的话,朱厚照气往上涌,这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二人收受贿赂,那皇庄建筑质量如何可想而知。话说,这二人怎么主动交代这事?
马永成恨不得在旁掐死谷大用,殿下还没开口问什么罪,你丫嘴快。谷大用若是知道殿下为今日皇庄,二人未尽早禀告东宫六率种种弊端而责罚他二人,估计现在就会死过去,因为心疼……
“请殿下治臣擅专之罪,这是地契、房契。”见谷大用由怀里掏出地契,马永成急忙也掏出来。
“好,如此你二人便有两桩罪责。孤命你二人监造皇庄东宫六率操练一应事务,于东宫六率种种弊端用心懈怠、知情不报,此一罪;私收贿赂,西苑皇庄可得如期、妥善?此二罪。你二人可知罪?”
“回殿下,东宫六率乃政务,奴婢未得殿下明示,未敢私下窥视。至于工期、施工质量,奴婢二人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差池。”
“哦,何得此言?”
“殿下,奴婢与谷大用二人每日交替于施工地逡巡,按照早已制定之进度监督、验收,进展只快不慢。至于成效,所需材料奴婢等一一验看、精挑细选,若有差池以命相抵。”
朱厚照还真让马永成唬住了,今天去确实没时间探勘施工质量。既然这两人敢这么说,看来是有把握。自己只是由受贿推断的问题。
“既如此,且饶过你们这次,回去用心当差。”
“奴婢谢殿下恩典。”
二人起身退出殿,马永成眼角瞥了一下,看到站在殿下身后轻摇着纱扇的兰心。
走到殿门口,正碰到刘瑾,马永成拱一拱手,谷大用哼一声,与刘瑾擦身而过。
“哼,蠢材,自己倒先招了,可惜了咋家这一个好把柄。”
“老马,那皇庄建造事宜,咱们如何收尾?”
“老谷,我早已拟定施工进展规划,自明日起,不合格处返工,一切物料你我要一一查验,你可有异义?”
“可是……”
“殿下东宫六率乃是大事,咱哥俩儿务必竭尽全力。天色已晚,各自安息,明儿一早赶奔皇庄。”
“哦,对了,咱得记兰心姑娘一个大人情。”
“一个宫女,记她什么情?”
“老谷,身子乏了,告辞。”
天啊,这是夏天啊,怎么不下雨啊,怎么不打个雷把这头猪劈死、劈碎、劈成渣、劈成末儿,来阵风给他吹走喽,来点儿雨给他冲阴沟里。
马永成恨得牙根儿都快咬碎了。还惦念那点银子,若是皇庄工程有纰漏,咱还有命吗?你不知道乾清宫通风报信小内侍的下场?你不知道文楼偷《四库全书》小内侍的结果?离地五尺悬梁自尽,脚边歪倒的凳子高三尺……
刚才在大殿内,若不是兰心姑娘奉茶,估计殿下任由二人跪着不予理会。你可以理解兰心无心之举。但那个时候,敢在殿下面前进言,而殿下非但没有恼怒,还顺势给咱一个台阶下,结合之前的信息,那兰心在殿下面前,那是何等的地位?
一个小宫女自是不在话下,若是殿下身下之人……
既不知道感恩,又不知道避险,消息还如此闭塞。马永成暗自发誓,一定远离谷大用……
好在自己收的是驸马都尉马诚的好处,且马原此次顺利留在了东宫六率,大水池工程,马诚想大赚特赚是不可能,敢找自己茬儿?自己有一百个方法让他知难而退。
至于老谷,你沾上长宁伯周彧,我只能帮你祈祷,自求多福吧……
西城,驴市胡同,长宁伯府,周彧正坐在书房沉思。
傍晚,女儿回府哭哭啼啼诉说委屈。
“爹,您可得给牛牛做主,看他们把牛牛打成啥样了。牛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是谁把建邦送回来的?”
“说是东宫侍卫,叫什么沐什么,女儿闻讯,急怒交加,哪还顾得上这些。”
周彧见女儿只是哭哭啼啼,词不达意,便开口命女儿府里随从来问话。
少顷,跟随孙夫人前来的孙府管事进屋回话。“伯爷,来人自称是东宫侍卫,当时奴婢一心记挂少爷伤势,那人叫木啥玩意儿奴婢没听清楚。”
“来人多大年纪?”
“看着10岁左右,毛都没长齐一小屁孩儿。若不是一味挂着少爷,奴婢一定带人打丫儿的。”
“滚,没规矩的东西。”
“是是是,伯爷您息怒……”孙府管事磕一个头忙连滚带爬出去了。自己这是哪句话拍马蹄子上了?
“爹,你一定得给牛牛做主。这姑母刚刚薨逝,咱家便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这打得不是牛牛的屁股,是您老人家的脸啊。”
“噗”,长宁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自家这闺女……真会说话!
“好了,别哭了,你先回家去,为父自有主张。回去后切莫大肆声张。”周彧又嘱咐自己女儿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