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的风带着血腥味。
林衍站在被剑气斩出的深坑边,看着地上残留的血雾残痕——那是三具血傀儡最后的痕迹。它们连一息都没撑住,就化作了虚无。
太弱了。
筑基期的随手一击,就能抹去他辛苦炼制的傀儡。若今日没有血煞老鬼出手,整个血幡谷,连同他自己,都会化为飞灰。
力量。
还是不够强。
林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躁,迈步走进谷中。
谷内一片混乱。
几十个人聚在空地上,老弱妇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青壮男子拿着简陋的武器,围成一圈,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当看到林衍的身影出现在谷口时,所有人都僵住了。
“大……大人……”周老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腿都在发抖,“刚才……刚才有仙人……”
“我知道。”林衍打断他,“人还在外面,都死了。”
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衍。
三个御空而来的仙人……死了?
被眼前这个少年杀死了?
“收拾一下,该干什么干什么。”林衍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明天开始,所有人分批修炼。周老,你安排一下。”
他说完,径直走向聚义厅。
厅内已经清理干净,血污被洗刷,焦尸被掩埋,但那股浓烈的血腥气依旧挥之不去。林衍走到祭坛前,盘膝坐下。
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今晚的收获。
首先是修为——筑基初期。
虽然虚浮,但确实是筑基期了。《血魂诀》的筑基篇“血海篇”,需要凝聚“血海”于丹田,而他此刻丹田中,那团暗红色的气旋已经开始液化,隐隐有形成血海的趋势。
按照功法记载,血海分九品,一品最次,九品至高。以百人精血筑基,最多形成三品血海;以千人精血筑基,可至六品;至于九品血海,需要万人精血,且必须包含至少三位金丹修士的精血。
林衍现在,勉强算是一品血海雏形。
其次是神通——筑基之后,《血魂诀》解锁了三门神通。
“血影遁”:燃烧精血远遁,速度极快,但消耗巨大。刚才他就是靠这招从三位筑基修士手中逃脱。
“血煞魔眼”:额心竖瞳睁开时,可释放血煞之气冲击敌人神魂,威力视施术者修为而定。
“血炼真身”:以精血淬炼肉身,每提升一层,肉身强度倍增。第一层需要吞噬十位同阶修士的精血。
三门神通,都很实用,但也都需要大量精血支撑。
林衍揉了揉眉心。
精血、精血、还是精血。血道修士的路,注定是尸山血海铺就的。
然后是战利品。
他取出三个储物袋——分别是周姓男子和另外两位青云宗筑基修士的。
注入血灵力,袋口打开。
第一个袋子里有三百多块下品灵石、十几瓶丹药、几件备用的法袍,还有一枚青云宗执法队长的令牌。
第二个袋子里东西少一些,只有两百多块灵石,但多了一柄中品法器“青鳞鞭”,鞭身由百年青蟒脊骨炼制,柔韧锋利,是一件不错的软兵器。
第三个袋子最丰厚——沉稳男子的储物袋。
里面有五百多块下品灵石,三瓶“筑基丹”——虽然只是下品,但每颗都价值上百灵石。还有一本《青云剑诀》的拓印本,从炼气期到筑基期的剑法都有记载,虽然只是基础,但胜在系统。
最让林衍在意的,是一块巴掌大的青色玉简。
他拿起玉简,注入灵力,一行行文字浮现在脑海:
《青云宗青冥域势力分布及秘境详解》
这是青云宗内部的情报玉简,详细记载了青冥域各大宗门、家族、散修团伙的势力范围、主要人物、恩怨纠葛,以及已知的秘境、遗迹、灵脉分布。
其中一页,专门记载了“人皇幡碎片”的相关情报。
据玉简所述,上古时期人皇幡崩碎,化作九块碎片散落四方。青云宗手中有一块,被供奉在宗门宝库;天剑门有两块,据说已被炼入护山大阵;玄阴教有一块,被教主炼成本命法宝。
剩下的五块,下落不明。
但玉简中提到一个传闻:三百年前,曾有一位邪修在青冥域边缘得到一块碎片,凭此屠灭三个小宗门,最终被青云宗、天剑门、玄阴教联手围杀,碎片不知所踪。
“青阳城附近,疑似有碎片波动……”
玉简最后一句话,让林衍眼神一凝。
青云宗早就知道青阳城附近有碎片!他们派人驻守青阳城,不单是为了庇护凡人,更是为了寻找碎片!
难怪周姓男子一看到人皇幡,就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林衍收起玉简,心中警惕更甚。
他现在手握两块碎片,已经是怀璧其罪。青云宗、天剑门、玄阴教,甚至其他宗门,一旦知道消息,必定会蜂拥而至。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同时把水搅浑。
他想起血煞老鬼的话——青冥域要乱了。
那就让它更乱一些。
林衍站起身,走到祭坛中央,拔出人皇幡。
一尺二寸的幡面在夜色中微微舒展,血光流转。两枚碎片融合后,幡的威能提升了一大截,但依旧残缺。
他能感觉到,人皇幡深处,还有更多的“饥饿”。它需要更多的精血、更多的魂魄、更多的碎片来修复自身。
林衍将幡插回祭坛,双手结印。
不是攻击法术,而是《血炼真解》里记载的一种血道阵法——“小血域阵”。
以血道法器为阵眼,以精血为引,布下阵法,可在小范围内汇聚血气、煞气、怨气,形成一片适合血道修士修炼的领域。
虽然比不上真正的血祭坛,但胜在简单、快捷,且动静小,不容易被外界察觉。
林衍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精血洒在祭坛上,顺着石板的刻痕流淌,很快勾勒出一个直径三丈的圆形阵法。阵纹繁复扭曲,像无数纠缠在一起的血管。
他双手按在阵眼处,血灵力疯狂注入。
嗡——
祭坛震动,阵法亮起暗红色的光芒。一股无形的波动以祭坛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聚义厅。
厅内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血腥味越发浓烈。那些散落在角落、墙壁、地板缝隙里的残留血气,被阵法牵引,化作丝丝缕缕的血雾,汇聚到祭坛上空,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血色漩涡。
成了。
林衍能感觉到,在这片小血域内,他的血灵力运转速度提升了三成,恢复速度也快了一倍。如果在此修炼《血魂诀》,效率会大大提升。
但维持阵法需要消耗精血,以他现在的修为,最多只能维持三天。
三天后,必须补充新的精血。
林衍走出聚义厅,来到谷中空地上。
周老已经将人群重新组织起来,青壮男子排成三排,虽然依旧惶恐,但至少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大人。”周老躬身,“已经按您的吩咐,将人分好了。可修炼者共十八人,其余老弱妇孺四十五人。”
林衍扫了一眼那十八人。
都是青壮男子,年纪从十六岁到四十岁不等。修为最高的有炼气三层,最低的只是刚感应到气感的凡人。
太弱了。
但胜在忠诚——或者说,恐惧。在见识过林衍的手段后,他们已经不敢有二心。
“从明天开始,你们十八人,每日卯时到聚义厅外,我会传授你们《血魂诀》第一层。”林衍开口,声音在夜风中传得很远,“但记住,修炼此功,需以精血为引。初期可用兽血替代,但想要精进,必须吞噬修士精血。”
众人脸色一白。
吞噬精血……那不就是邪修吗?
“不想修的,现在可以退出。”林衍淡淡道,“我不会强求。但留在谷里,就要遵守谷里的规矩。从今天起,血幡谷只收修士,凡人……要么走,要么死。”
最后四个字,冰冷刺骨。
人群一阵骚动,几个胆小的老弱妇孺当场就哭了出来。但没人敢说什么,更没人敢离开——外面是茫茫山林,妖兽横行,离开了血幡谷,他们死得更快。
“我们……我们愿意修炼!”一个独眼汉子咬牙站出来,“只要能变强,做什么都行!”
“对!我们愿意!”
“请大人传授功法!”
有人带头,剩下的青壮男子也纷纷表态。在这个世道,力量就是命。只要能活下去,修炼邪功又算得了什么?
林衍点点头,不再多说。
他转向周老:“谷里的粮食还能撑多久?”
“省着点吃,能撑两个月。”周老回答。
“不够。”林衍摇头,“明天开始,组织人手进山狩猎,同时在山谷四周开辟农田。三个月内,我要血幡谷能做到自给自足。”
“可是……大人,山谷四周阴气太重,普通作物很难成活……”
“那就种血精草。”
林衍从储物袋中取出那三株血精草,递给周老:“这种灵草喜阴嗜血,正好适合山谷的环境。你带人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培育。”
周老小心翼翼接过血精草,连连点头。
安排完这些,林衍回到聚义厅。
小血域阵还在运转,血色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诱人的血腥气。林衍盘膝坐在阵眼处,开始修炼。
血灵力在体内奔流,每一周天,都有丝丝血气从漩涡中被抽取,融入经脉,滋养丹田。
筑基期的修炼,远比炼气期缓慢。
按《血魂诀》记载,以普通方式修炼,从筑基初期到中期,至少需要十年苦功。但若以吞噬精血的方式,这个时间可以缩短到一年,甚至更短。
代价是根基虚浮,心魔丛生,随时可能走火入魔。
但对林衍来说,没有选择。
他没有十年时间。
青云宗不会给他十年,血影堂不会给他十年,那些觊觎人皇幡的人,更不会给他十年。
他必须快,更快,快到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夜色渐深。
聚义厅外,十八个青壮男子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明天的修炼。
聚义厅内,林衍闭目盘坐,周身血雾缭绕。
额心的竖瞳纹路,在血光映照下,微微颤动。
像一只即将睁开的眼。
而在山谷外的密林中,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枝叶的缝隙,远远注视着谷内的灯火。
那眼睛的主人,转身,消失在黑暗深处。
方向,正是青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