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皇帝已被移至内间暖阁由太医全力施救,外间只剩下三皇子李瑾。
李瑾坐在原本属于皇帝的御案之后,面前摊开的不再是奏章,而是刚刚送来的、厚厚的宫人档案以及御膳房、御药房的记录册。
“先从御药房开始。”李瑾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不带丝毫感情,“将半年内所有经手过父皇汤药、丸散的药师、太监、宫女,无论品级,全部单独拘押至偏殿,本王要亲自讯问。”
“是!”侍卫统领领命而去。
很快,偏殿内便跪了二十余人,个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李瑾没有用刑,也没有厉声呵斥。
他只是端坐其上,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然后拿起内侍递上的、对应人员的档案和经手记录,进行交叉比对。
他问话极简,往往只有一两个关键词。
“当归三钱,是何日添加?”
“煎药的火候,是谁负责看管最后半刻钟?”
“送药途中,可曾经过何人?停留何处?”
他的问题精准地指向记录中可能存在偏差或模糊的细节。
有些人回答流利,有些人则眼神闪烁,言辞含糊。
李瑾并不当场点破,只是默默在心中记下可疑之人,命人将他们单独看管,稍后重点审查。
审完御药房,紧接着是御膳房。
流程依旧。
李瑾对皇帝的饮食习惯颇为熟悉,他重点排查了近半年来新增的菜式、频繁使用的某种食材、以及负责试菜的太监是否有过更换。
殿外天色由沉暗转为微明,又渐渐再次暗下。
李瑾排除了御药房大部分人员,最终锁定了两名负责药材初步筛选和晾晒的低等太监。
他们的记录存在细微的时间矛盾,且其中一人在三个月前,其宫外唯一的亲人账户上,多了一笔来历不明的钱财。
御膳房那边,则有一个负责采购鲜果的管事太监引起了李瑾的注意。
此人半年前开始,频繁采购一种来自南境的、名为“朱栾”的稀有水果,称陛下喜爱。
但李瑾清楚地记得,父皇对酸涩之物向来不喜。
而据太医所言,那朱栾的果核,若经特殊手法提炼,其汁液恰好能与御药房中某几味常见的补药发生极其缓慢、难以察觉的毒性反应。
线索开始收拢。
李瑾并未立刻抓人,他命暗卫严密监视这两处可疑节点,同时不动声色地调取了这几个月所有出入宫禁、可能与这两名太监有过接触的人员记录。
就在他翻阅记录时,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四皇子,李玠。
四皇子李玠,生母早逝,在众多皇子中存在感极低,平日只爱寄情山水书画,是个典型的闲散皇子。
但记录显示,约在八个月前,四皇子曾以进献书画为名,多次出入宫禁,而其中两次,恰好与那御膳房采购太监当值的时间有所重叠。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李瑾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
他想起四皇子那总是温润无害的笑容,想起他每每在兄弟争执中置身事外的超然姿态。
一个与世无争的皇子,为何会频繁接触一个采购水果的太监?
他放下记录,走到窗边,望着宫中次第亮起的灯火。
下毒者心思之缜密,手段之隐蔽,远超萧贵妃那种张扬的蠢货。
利用看似无害的水果,结合日常服用的药物,缓慢累积,若非此次意外引爆,恐怕直到皇帝油尽灯枯,也无人能察。
这才是真正的毒蛇,潜藏在草丛深处,悄无声息地释放着致命的毒液。
“盯紧四皇子府,以及他身边所有亲信之人。”李瑾对阴影处低声吩咐,“没有本皇子的命令,不许打草惊蛇。”
他需要更多的证据,需要弄清楚四皇子是如何做到的,以及……他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
接下来,就是顺着这条线,将那条毒蛇,连同它可能存在的同党,一并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