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姿、体能、基础身法、简单的兵器握持……每一天都在挑战着身体的极限。
那个被拖走的影十五再也没有出现,警示着所有人失败的代价。
朝慈依旧践行着“节能”原则,在大部分项目中维持着中游水准,既不冒头,也不垫底。
唯独在需要极佳柔韧性和平衡感的项目上,他偶尔会不经意间流露出远超常人的天赋,连赵教习刻板的目光都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瞬。
影三那伙人虽然因为严彧的干预和训练日益严苛而暂时没再明着找茬,但那些黏腻的、不怀好意的视线,始终如影随形。
而严彧,则像是完全不知疲倦为何物。
他几乎是所有新晋影卫中最拼命的一个。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每一次对抗都倾尽全力。
训练结束后,当其他孩子瘫在地上如同死狗,他总会默默地留在演武场角落,加练到月上中天。
夜色下的演武场,空阔而寂静,只有少年粗重的喘息和拳脚破风的声音。
严彧一遍遍重复着白天学到的招式,汗水浸透了他的灰色布衣,紧紧贴在瘦削却已初显韧劲的脊背上。
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要将每一分力量、每一个技巧都刻进骨血里。
朝慈有时会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借着月光,安静地看着。
他看得出来,严彧的体内仿佛燃烧着一团火,一团急于变强、急于证明什么、或者急于摆脱什么的火焰。
系统1314:【宿主,目标人物训练刻苦度超标!疑似存在自我压榨倾向,幸福感长期处于冰点以下!建议宿主进行人文关怀!】
朝慈内心:……关怀?我现在过去说“别练了,休息一下吧”,你信不信他反手就能给我一肘击?
这天夜里,严彧照常在加练一套新学的擒拿手法,动作却因为体力透支而显得有些滞涩变形,甚至因为一个发力过猛,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他单膝跪地,撑着膝盖,大口喘息,汗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第三式,腰腹发力不对,重心太前了。”
严彧猛地回头,看到朝慈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严彧的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沙哑。
“看你快把自己练废了。”朝慈语气平淡,走上前,在离他还有两三步的距离停下,“赵教习演示的时候,腰腹是核心,带动手臂,不是单靠手臂蛮力。你那样练,明天胳膊就别想要了。”
他说着,甚至没等严彧反应,就自顾自地比划了一下正确的发力姿势。
月光勾勒出他流畅的身形线条,那瞬间展现出的从容与控制力,让严彧瞳孔微缩。
这家伙……白天果然藏拙了!
“你怎么知道?”严彧撑着膝盖站起来。
“看到的。”朝慈收回姿势,重新抱起手臂,缩了缩脖子,似乎觉得夜风有点冷,“你练得太投入,没注意罢了。”
严彧抿紧了唇,没再追问,但看着朝慈的眼神更加深沉难辨。
他沉默地回味了一下朝慈刚才的演示,尝试着调整发力。
果然,顺畅了许多,对体力的消耗也减少了。
“为什么告诉我?”严彧一边慢慢重复着动作,一边头也不回地问。
朝慈看着他的背影,慢吞吞地说:“怕你真练废了,下次影三来找麻烦,没人挡我前面。”
严彧动作顿了顿,没再说话,只是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气,似乎散去了些许。
从这一夜起,严彧的“加练”多了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偶尔,会有一两句精准的提点。
严彧也从不道谢,只是默默记下,然后更加疯狂地投入训练。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古怪的默契。
在白天,他们是互不干涉、甚至有些疏离的;
在夜晚,他们一个是拼命燃烧的火焰,一个是偶尔投下清凉阴影的月光,共同存在于这片被夜幕笼罩的演武场。
然而,平静(如果这种高压下的训练能称之为平静的话)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午后,进行的是分组对抗训练。
两人一组,模拟遭遇战,可使用未开刃的短棍。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朝慈和严彧被分到了一组。
而他们的对手,正是以影三为首的那一伙人中的两个,都是比他们早来半年、身材也更壮硕的少年。
影三站在场边,抱着手臂,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狞笑。
“小十一,小心点,棍棒无眼啊!”他高声喊道,引得周围几个同伴一阵哄笑。
场中,朝慈和严彧背靠着背,手持短棍,警惕地盯着缓缓逼近的两个对手。
“别拖后腿。”严彧低声说了一句,声音紧绷。
朝慈没应声,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短棍。
影三他们显然是借机报复,绝不会手下留情。
“动手!”对方其中一人低喝一声,两人同时扑上,棍影交错,带着风声,分别袭向严彧和朝慈。
战斗,瞬间爆发。
严彧依旧是他那悍勇的打法,硬碰硬,以伤换伤,试图迅速解决掉一个。
而朝慈这边,则完全采取了游斗的策略,他的身法灵动如狐,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对方的猛击,短棍每每点向对方招式用老的空隙,虽不致命,却足够让对方难受。
一时间,场中棍影翻飞,闷响声不绝于耳。
严彧很快凭借着一股狠劲压制住了他的对手,但身上也挨了好几下,额角有鲜血渗出。
而朝慈这边,虽然看似惊险,却始终未被对方实质性地击中,反而将对方耍得团团转,消耗着对方的体力。
影三在场边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他没想到这个漂亮得像丫头片子的小十一,竟然这么滑不溜手。
“废物!连个小娘们都拿不下!”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与朝慈对战的那少年被骂得脸上挂不住,眼神一狠,虚晃一棍逼开朝慈半步,另一只手却悄无声息地从腰间摸出一块边缘尖锐的石片,趁着朝慈重心未稳,猛地朝他脸上划去。
这一下若是划实,朝慈这张脸就算不毁,也得留下深可见骨的疤痕。
“小心!”严彧余光瞥见,心头猛地一紧,失声喝道。
朝慈也没料到对方竟敢在训练中动用这种阴损手段,瞳孔骤缩,想要完全避开已然不及。
严彧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住了可能袭向他的攻击,同时左手死死抓住了那只握着石片的手腕。
“咔嚓!”
那偷袭的少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石片脱手落地。
而严彧的后背,也被反应过来的另一个对手结结实实砸了一棍,他闷哼一声,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却硬是咬着牙没有倒下,反而借势一个肘击,狠狠撞在因手腕断裂而惨叫的对手腹部。
那人如同虾米般蜷缩着倒下,失去了战斗力。
场中形势瞬间逆转。
剩下的那个对手看着眼神猩红的严彧,吓得连连后退,再无战意。
“住手!”
赵教习冰冷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近前。
他先是扫了一眼地上惨叫的弟子和那块染血的石片,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最后落在嘴角溢血、后背衣衫破裂、却依旧死死护在朝慈身前的严彧身上。
“私藏利器,训练舞弊,拖下去,按规矩处置。”他淡淡地对身后的护卫吩咐。
那名偷袭者被如同死狗般拖走,下场可想而知。
赵教习又看向严彧和朝慈,目光在严彧后背的伤和朝慈完好无损的脸上转了一圈。
“影七,擅离战位,罚今夜演武场警戒,无食。”
“影十一,”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朝慈脸上,“明日开始,基础训练量,加倍。”
宣布完惩罚,赵教习转身离去,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其他孩子噤若寒蝉地散去。
朝慈站在原地,看着身前那个因为疼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直着脊背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刚才,完全可以自己避开那一下,最多受点轻伤。
但严彧……
“你……”朝慈张了张嘴。
严彧缓缓转过身,抹去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凶狠得像头小狼崽。
他看着朝慈:“现在,你欠我一次。”
说完,他不再看朝慈,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今夜惩罚的地点——空旷寒冷的演武场中心走去。
朝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