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慈的肚子像是被吹起的气球,一天天地明显隆起。
原本纤细的腰身变得圆润,行动也渐渐不如以往灵便。
他大多数时候只能懒洋洋地窝在铺了厚厚软垫的躺椅或者床上,像一只被阳光晒化了骨的猫。
严彧早在他行动尚且便利时,就将小屋内部进行了新一轮的“改造”。
所有家具的边角都被细心地用柔软兽皮包裹,地上铺满了干燥温暖的毛皮,防止滑倒。
朝慈常待的位置周围,总是堆满了蓬松的靠垫,触手可及的小矮几上,永远摆放着装满清水的竹杯、洗净的野果、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干、以及严彧千方百计寻来的各种酸甜零嘴。
即便如此,严彧依旧无法完全放心。
他几乎断绝了所有需要远离小屋的狩猎和活动。
打猎只在附近设置陷阱,采集也只在屋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起义军据点更是很久没去,一切外部消息都靠偶尔路过附近的同伴传递。
他的生活重心,彻底变成了以朝慈为圆心的、半径不超过十米的一个圈。
朝慈若是想在屋里走动几步,严彧必定如影随形,手臂虚虚地环在他身后,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脚步,仿佛地上不是平整的皮毛,而是布满荆棘的险路。
朝慈若只是翻个身,或是轻轻蹙一下眉,严彧都会立刻紧张地凑过来,低声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孩子闹你了?”
那担忧的神情,比朝慈这个正主还要夸张。
朝慈有时被他问烦了,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没事,就是躺麻了。”
严彧便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伸出手,力道恰到好处地帮他按摩有些浮肿的小腿和腰背。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带着常年劳作的薄茧,动作却异常轻柔专注。
朝慈通常会在这种舒适的按摩中,再次昏昏欲睡。
最让朝慈哭笑不得的是严彧的“投喂”行为。
除了固定放在手边的食物,严彧几乎隔一会儿就要确认一下:“渴不渴?”“饿不饿?”“想吃点酸的还是甜的?”仿佛朝慈是个没有自理能力的瓷娃娃。
朝慈若是摇头,严彧便会露出一点不赞同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得多吃点”;
朝慈若是点头,严彧便会立刻露出满足的神情,将食物仔细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吃下去,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
朝慈也确实发现了严彧平静外表下隐藏的焦虑。
这个男人虽然沉默寡言,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但朝慈能通过那日益紧密的永久标记联系,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紧绷和不安全感。
某天傍晚,朝慈靠在严彧怀里,看着壁炉里跳跃的火光,忽然开口:“严彧。”
“嗯?”严彧的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发顶,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他隆起的腹部。
“你不用这么紧张。”朝慈的声音带着睡意,有些含糊,“我和孩子都没那么脆弱。”
严彧的身体僵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还是怕。”
他怕自己照顾不周,怕朝慈受苦,怕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出现任何闪失。
曾经在战场上直面生死都无所畏惧的男人,此刻却因为心爱之人身体里孕育的小生命而变得胆怯。
朝慈叹了口气,反手摸了摸他硬硬的头发。
………
之后的日子,严彧虽然依旧寸步不离,但那份过度紧绷的焦虑似乎缓解了一些。
他开始尝试着找些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比如坐在朝慈身边,用匕首雕刻一些小木偶,或者低声给朝慈念他找来的、那些字都认不全的残破故事书。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朝慈往往在这种单调的声音里睡得格外香甜。
冬去春来,朝慈的肚子已经大得让他行动颇为不便。
严彧的守护也升级到了新的高度,夜里几乎不敢深眠,稍有动静便会立刻惊醒,确认朝慈无恙后才能再次合眼。
这一日,阳光正好,严彧将朝慈连人带垫子一起抱到屋外晒太阳。
朝慈眯着眼,感受着春日暖阳,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浑圆的肚子上。
忽然,他感觉到掌心下传来一阵奇异的、轻微的顶动。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咦”了一声。
严彧瞬间警觉:“怎么了?!”
朝慈抬起头,看向严彧,琉璃般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新奇和不可思议。
他拉起严彧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大手,轻轻地按在了自己刚刚被顶动的位置。
两人屏息等待。
几秒钟后,又是一下清晰的、充满生命力的胎动,透过薄薄的衣料和皮肤,准确地传递到了严彧的掌心。
严彧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彻底僵住了,掌心下是他血脉的延续,是他和朝慈共同创造的生命。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抬起头,看向朝慈,声音哽咽:
“他在动……朝慈,我们的孩子……”
朝慈看着这个平日里冷硬如山的男人,此刻激动得像个孩子,心里也软成了一片。
他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容。
“嗯,”他轻声说,“是呀。”
阳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也温柔地笼罩着那个正在茁壮成长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