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暗流涌动
苏瑶在正院敲打柳如烟的同时,顾云逸的书房之内,另一场无声的较量也正在悄然进行。这场较量没有刀光剑影,却比任何真刀真枪的搏杀都更加惊心动魄,因为它直接关系到整个靖王府的命脉与未来。
顾云逸端坐于书案之后,面前摊开的并非军国要务,而是一份关于江南织造柳振邦的详细卷宗。他的神情专注而冰冷,手指在光滑的纸页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计算着节拍。
秦风躬身立于一旁,神情凝重。他刚刚完成了对柳如烟所有陪嫁人员的秘密排查,结果令人心惊。
“王爷,查清楚了。”秦风的声音压得极低,“柳如烟的陪嫁丫鬟小翠,看似忠心耿耿,实则是吏部侍郎周敬明安插的人。周敬明是柳振邦的姻亲,也是朝中主张削藩最激进的一员。此外,柳如烟的四个护卫中,有两人曾是禁军中的好手,三个月前因‘家中有事’退役,被柳振邦高薪聘请,背景十分可疑。”
顾云逸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皇帝送来一个女人,绝不会只让她孤身一人。她身边,必然布满了天罗地网。
“很好。”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将卷宗合上,“既然是来看戏的,总得给她们安排个好位置。秦风,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加强对听雨阁的‘保护’。”
秦风一愣,随即明白了王爷的意思。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监视。他们要将柳如烟和她身边的人,牢牢地困在听雨阁这个舞台中央,让她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靖王府的掌控之下。
“属下明白。”秦风领命,却又迟疑道,“那……王妃那边,需要……”
“不用。”顾云逸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笑意,“她有自己的章法,我们……相信她就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瑶不是那种需要躲在男人羽翼下的金丝雀。她是一头雌狮,有自己的领地和狩猎方式。他若插手,反而会打乱她的节奏。他要做的,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扫清所有潜在的障碍。
“另外,”顾云逸话锋一转,声音愈发森寒,“去查一下,周敬明最近在江南的盐运生意上,都动了哪些手脚。既然他这么关心本王的内宅,本王也该好好‘关心’一下他的身家性命。”
秦风心头一凛。王爷这是要动真格了!他不仅要把柳如烟这颗钉子死死按住,还要顺藤摸瓜,将背后支持她的势力连根拔起。这一招釜底抽薪,狠辣至极!
“属下立刻去办!”
秦风退下后,书房内重归寂静。顾云逸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屋檐,望向苏瑶所在的方向。他仿佛能看到那个身着红衣、意气风发的女子,正在用她的方式,为他守卫着这个家。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在他冰封的心底缓缓流淌。
而此刻的听雨阁,柳如烟正经历着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一天。
从苏瑶的正院回来,她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丫鬟小翠想上前安慰,却被她眼中那片死寂般的空洞吓得不敢靠近。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她原以为自己凭借才情与美貌,至少能在这座王府中谋得一席之地,甚至……获得王爷的青睐。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苏瑶甚至没有对她大声呵斥,仅仅用几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就彻底摧毁了她的所有幻想,将她牢牢地钉在了“妾室”这个卑微的身份上。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她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
她想让人去给家里传个信,报个平安,却发现院门口多了两名陌生的护卫,眼神锐利,如狼似虎,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她想支开小翠,单独待一会儿,却发现小翠看她的眼神,除了担忧,还多了一丝……审视。
她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透明的笼子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小姐,您喝口茶吧。”小翠端着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柳如烟没有接,只是抬起头,疲惫地看着她:“小翠,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小翠身体一僵,随即笑道:“小姐说笑了,奴婢从小就跟在您身边了。”
“是吗?”柳如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寒意,“那你觉得,我今天……是不是很丢人?”
小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柳如烟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我从小读圣贤书,学的是琴棋书画,母亲告诉我,女子当温婉贤淑,以才情立世。可今天我才发现,那些东西,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一文不值。在王妃面前,我就像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丑小鸭,连抬头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话,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试探。
小翠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她连忙跪下:“小姐,您千万别这么想!您是皇上亲赐的侧夫人,身份尊贵,王妃她……她不敢怎样的!”
“不敢?”柳如烟笑了,那笑容凄凉而绝望,“她今天连茶杯都敢摔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敢的?小翠,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紧紧抓住小翠的手,眼中满是求助的意味。
小翠被她看得心慌意乱,只能硬着头皮安慰道:“小姐别怕,只要能得到王爷的青睐,您就不用再看王妃的脸色了!王爷……王爷只是还没发现您的好。”
“王爷的青睐?”柳如烟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今天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柳夫人,王爷有请。”
柳如烟和小翠同时浑身一震!
他……他终于愿意见自己了!
柳如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惊喜和紧张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连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发髻,深吸一口气,跟着门外的小侍卫向书房走去。
一路上,她的心跳如擂鼓。她反复思考着待会儿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是该表现得楚楚可怜,博取同情?还是该展现自己的才情,吸引他的注意?
当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入书房时,却看到顾云逸正背对着她,站在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前,身影挺拔,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臣妾柳如烟,拜见王爷。”她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云逸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她的到来,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柳如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你来了。”过了许久,顾云逸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在府里,还住得惯吗?”
“回王爷,府中下人照料周到,一切……都好。”柳如烟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就好。”顾云逸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深邃如渊,却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在看一件物品,“柳如烟,本王不管你是为何而来,也不管你背后是谁的人。本王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他顿了顿,一步步向她走来。
柳如烟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想要后退。
“在这座府里,王妃的话,就是本王的话。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她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若有半分违逆……”他的声音骤然转冷,如同腊月的寒冰,“本王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柳如烟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以为他会至少对自己表现出一点兴趣,哪怕只是伪装。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直白、如此残忍地,将苏瑶的地位摆在自己面前,毫不留情地碾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王爷……我……”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别在本王面前哭。”顾云逸的语气愈发冰冷,“本王最讨厌的,就是女人用眼泪当武器。滚回去吧,记住今天的话。”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重新转身看向那幅军事地图,仿佛她已经不存在了。
柳如烟失魂落魄地走出书房,外面的寒风一吹,她才发觉自己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她终于明白,自己不仅仅是苏瑶的阶下囚,更是这个男人手中的一枚弃子。他根本不在意她是谁,不在意她想做什么,他只在乎,她会不会影响到他和苏瑶之间的平衡。
她,柳如烟,从踏入这座王府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个悲剧。
而这一切,都被远在正院的苏瑶,通过秦风的汇报,听得一清二楚。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顾云逸,这次,我们配合得还不错。”她轻声自语。
她知道,从今天起,柳如烟这颗钉子,已经被他们夫妻二人联手,彻底拔掉了。她或许还留在王府,但她的心,她的意志,已经被彻底摧毁。她不再是一个威胁,而只是一个可怜的、被囚禁的金丝雀。
这场由皇帝精心策划的“美人计”,在他们夫妻二人的联手反击下,还没真正开始,就已经宣告失败。
暗流依旧在涌动,但他们,已经稳稳地站在了浪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