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嘴硬难释心头怨，争执再起裂旧痕
院门外的轻唤持续了许久，带着顾云逸难掩的恳切与疲惫，风裹挟着他的声音钻进屋内，落在苏瑶耳中，却未掀起半分波澜。她倚在窗边，指尖摩挲着窗棂上的纹路，眼神落在院中沾着霜气的药草上，清冷得像覆了一层薄冰。
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流转——赏菊宴上他当众的斥责，疗伤时他刻薄的嘲讽，今日里他无端的指控，每一次伤害都清晰如昨，早已在心底刻下深深的烙印。哪怕此刻他语气卑微，哪怕他提及护她周全，也难以抹平那些日积月累的寒心。
春桃站在一旁，看着小姐沉默的模样，又听着门外王爷执拗的声音，忍不住轻声劝道：“小姐，王爷这次像是真心悔悟了，他亲自过来道歉，还特意安排人保护您，您就开门见见他吧？或许……或许真能解开你们之间的疙瘩。”
苏瑶缓缓摇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真心悔悟，从不是靠几句好话便能证明的。他今日肯低头，不过是愧疚作祟，待这份愧疚散去，往日的猜忌与轻视只会卷土重来。春桃，有些伤口一旦裂开，便再也无法愈合了。”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春桃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见苏瑶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只能无奈地闭上嘴，心中暗自叹息。
院门外的顾云逸等了许久，始终未等到回应，心中的失落与焦灼愈发浓烈。他抬手想再次叩门，指尖悬在半空却又顿住，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他知晓苏瑶心中芥蒂深重，并非一时半刻便能化解，强行敲门只会适得其反，只能低声道：“我知晓你仍在气我，我不逼你，你好好保重身体，若有任何需要，即刻派人告知我，我一直都在。”
说完，他伫立片刻，才带着满心的失落，缓缓转身离去。脚步沉重地踏过青石板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形的荆棘上，心头的愧疚与不甘交织，让他倍感煎熬。他明明已经放下身段前来道歉，却连她的面都未曾见到，那份骄傲与委屈，竟在此刻盖过了大半悔意。
回到书房，顾云逸坐在桌前，看着桌上退回的那些药材与补品，心中烦躁难平。秦风见状，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王爷，已加派三倍侍卫守在王妃院落四周，苏清柔那边也安排了人严密监视，一旦有异动，即刻便能察觉，王妃的安全定然无虞。”
“知晓了。”顾云逸语气冷淡，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意，“下去吧，没有要事不必前来打扰。”
秦风心中一叹，知晓王爷此刻心情郁结，不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书房内只剩下顾云逸一人，他抬手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下心中的烦躁。他明明是想弥补过错，却屡屡碰壁，苏瑶的冷漠像一面镜子，照出他过往的种种不堪，也让他那点残存的骄傲愈发不甘。
几日后的清晨，苏瑶正在院中晾晒刚炮制好的草药，却见秦风匆匆赶来，神色凝重地说道：“王妃娘娘，苏清柔勾结的势力有了动静，昨夜他们派了几个黑衣人潜入王府，虽被侍卫拦下，却也伤了两人，王爷担心他们后续还会有动作，让属下前来告知您，近期尽量不要出院，务必多加小心。”
苏瑶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苏清柔当真是丧心病狂，竟真的敢派人行刺，这般行径，早已超出了寻常恩怨的范畴。她点头应道：“多谢秦侍卫告知，我会多加留意，也替我谢过王爷的提醒。”
秦风见她语气平淡，没有半分波澜，心中暗自无奈，又道：“王爷此刻正在前院处置此事，他让属下转告您，若您有任何需求，尽管开口，王府上下都会全力配合。”
“不必了，”苏瑶淡淡道，“我自保尚且有余，就不劳烦王爷费心了。”
秦风知晓她仍在气头上，不再多言，躬身告退后便匆匆返回前院复命。苏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沉了沉，转身回屋取出药箱，将几瓶特制的迷药与解毒丸贴身收好——她从不指望他人的保护，唯有自身强大，才能真正护得自己周全。
午时刚过，顾云逸处理完黑衣人之事，便径直朝着苏瑶的院落走来。经过几日的沉淀，他心中的愧疚终究压过了骄傲，打定主意要好好与苏瑶谈谈，哪怕她依旧冷漠，也要将心中的歉意说清楚。
抵达院外时，恰好看到春桃正将晾晒好的草药收进屋内，顾云逸上前一步，温声道：“春桃姑娘，王妃在院内吗？”
春桃见是他，愣了一下，连忙躬身行礼：“见过王爷，小姐在屋内整理药草。”
“劳烦你通传一声，我有要事与王妃商议。”顾云逸语气缓和，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
春桃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院内禀报。不多时，她便出来说道：“王爷，小姐请您进去。”
顾云逸心中一喜，连忙迈步走进院内。苏瑶正坐在石桌旁整理药草，见他进来，抬眸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动作未停，语气平淡：“王爷前来，有何要事？”
他走到石桌对面坐下，看着她专注整理药草的模样，阳光落在她发梢，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却衬得她周身的疏离愈发明显。顾云逸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开口：“今日清晨的事，你应该已经知晓了。苏清柔勾结外人潜入王府，意图不轨，我已加强了府中戒备，也派人进一步追查那些势力的底细，定会将他们一网打尽，绝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
“多谢王爷费心。”苏瑶头也未抬，语气依旧冷淡，“此事与王爷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王爷当初对苏清柔惩处过轻，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再生事端。”
顾云逸脸色微僵，知晓她所言非虚，心中愧疚更甚：“是我当初太过宽容，才纵得她如此嚣张，此次我定会严惩不贷，绝不再留半分情面。另外，前几日……是我不对，不该偏听偏信，错怪了你，还对你出言不逊，我向你道歉。”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说出“道歉”二字，语气带着真切的悔意，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少了几分全然的坦诚，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别扭。
苏瑶整理药草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王爷的道歉，来得未免太迟了。当初你不问缘由便指责我挥霍财物，甚至动手相逼时，怎没想过今日的道歉？若我未能拿出证据自证清白，此刻怕是早已被你禁足惩戒，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听你说这些？”
“我知晓是我失察，是我太过冲动，”顾云逸迎着她的目光，语气愈发恳切，“我已严惩了李忠等人，也定会让苏清柔付出代价，往后我定会多加查证，绝不再轻易误会你，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苏瑶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失望，“王爷想要的机会，究竟是弥补过错的机会，还是让我继续承受你猜忌的机会？从我替嫁入府至今，你给过我无数次‘机会’，可每一次，都是以我的委屈收尾。顾云逸，我不是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我的真心与信任，也经不起这般反复的消耗。”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云逸心上，让他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些什么，却发现所有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过往的种种伤害，确实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知道过往让你受了太多委屈，”顾云逸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可我是真心想弥补，想好好与你相处，并非敷衍了事。苏瑶，我们是夫妻，总不能一直这般僵持下去，彼此煎熬，不是吗？”
“夫妻？”苏瑶眼中闪过一丝悲凉，“我们之间，从来都算不上真正的夫妻。没有信任，没有温情，只有无休止的误会与伤害，这样的夫妻关系，不要也罢。王爷若真的想弥补，便不必再纠缠我，让我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便是最好的弥补。”
“你非要这般得理不饶人吗？”顾云逸心中的愧疚渐渐被烦躁取代，语气不自觉地冷了几分，“我已放下身段向你道歉，也为你处置了所有伤害你的人，你还要我怎样？难不成要我跪在你面前请罪，你才肯消气？”
“我从未要求你跪地请罪，”苏瑶心中的怒火也被点燃，声音陡然拔高，“我只是想要一份真心的歉意，一份坚定的信任！可你从头到尾，都在计较自己的骄傲与颜面，你的道歉带着不甘，你的弥补带着敷衍，这样的态度，如何让我相信你是真心悔改？”
“我不是敷衍！”顾云逸猛地站起身，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我为你安排侍卫，为你惩治恶人，为你放下身段道歉，这还不够吗？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你能真正看清自己的过错，是你能发自内心地信任我，而不是此刻这般，稍有不顺便动怒指责！”苏瑶也站起身，与他对视，眼中怒火熊熊，“顾云逸，你从未真正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你错的不是一时失察，而是你骨子里的偏见与轻视，是你对我从未有过的信任！”
两人再次针锋相对，怒火交织，院内的氛围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春桃在屋内听闻争执声，连忙跑出来劝解：“王爷！小姐！你们别吵了！有话好好说啊！”
可此刻的两人早已被情绪裹挟，哪里听得进劝。顾云逸看着苏瑶眼中的怒火与决绝，心中的烦躁与不甘彻底爆发，抬手便要去抓她的手腕，想将她拉住，语气带着几分厉色：“苏瑶！你别太过分！本王对你容忍再三，你却愈发得寸进尺！”
苏瑶见状，心中一紧，过往他动手的画面瞬间涌上脑海，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同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指尖用力按住他的脉门，语气冰冷：“别碰我！你又想像上次那样动手吗？我告诉你，我不会再任由你拿捏！”
手腕传来的酸麻感让顾云逸怒火更盛，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语气冰冷刺骨：“放开本王！你竟敢对本王动手，简直无法无天！”
“是你先动手在前！”苏瑶手上力道不减，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顾云逸，你永远都是这样，只要不顺你的意，便想动用武力压制，你从未真正尊重过我！今日我便让你看看，我苏瑶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她顺势用力一拧，顾云逸吃痛，闷哼一声，另一只手朝着她的肩头挥去，想逼她松手。苏瑶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同时脚下微微一绊，顾云逸重心不稳，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王爷！”春桃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想扶住他，却被顾云逸挥手推开。他稳住身形，看着苏瑶眼中的冰冷与决绝，心中的怒火与刺痛交织，语气带着极致的冰冷：“好！好得很！苏瑶，你当真要与本王彻底决裂？”
“决裂与否，从来都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苏瑶松开手，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眼神清冷如霜，“是你一次次将我推开，是你一次次伤我心脉，如今走到这一步，皆是你我命中注定。从今往后，你我各安天命，互不干涉，你做你的靖王，我过我的日子，再无半分牵扯！”
话音落，她转身便朝着屋内走去，背影决绝，没有半分留恋。顾云逸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后，手腕上的酸麻感尚未褪去，心中却比伤口更痛。他明明是想道歉求和，却再次演变成激烈的争执，甚至动手相向，过往的努力付诸东流，两人之间的裂痕，愈发深重难补。
春桃看着王爷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看了看紧闭的屋门，心中满是无奈。她知道，经过今日的争执，小姐与王爷之间的隔阂，怕是再也无法轻易化解了。
顾云逸伫立在院中许久，寒风卷着药草的清香掠过，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烦躁与悔意。他看着院内整齐摆放的药草，看着窗棂上映出的单薄身影，心中满是复杂——有怒火，有不甘，有愧疚，更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慌。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苏瑶是真的要彻底离开他的世界了，而他却不知该如何挽回。
良久，他才缓缓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这场本意为求和的见面，终究以争执收尾，不仅未能化解旧怨，反而添了新痕，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坠入冰点，看不到半分和解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