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六月初五,双岛!
双岛校场,海风卷着咸腥掠过林立的刀枪,明晃晃的甲胄映得天际一片寒白。
袁崇焕身着绯色督师袍,腰悬崇祯御赐尚方宝剑,剑穗上的明黄丝线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如炬扫过阶下按刀肃立的将士,最终落在面前昂首而立的毛文龙身上。
“毛总兵,”
袁崇焕的声音沉如惊雷,压过了海浪的轰鸣,“本督奉旨督师蓟辽,节制四镇,今日邀你登岛,非为叙旧,乃为清算你历年所犯十二大罪,桩桩件件,皆有实证!”
毛文龙一袭总兵常服,鬓边虽染风霜,眼神却依旧桀骜,闻言嗤笑一声:
“袁督师好大的口气!某镇守皮岛八年,屡挫后金,斩将夺旗,何罪之有?莫不是看某兵权在手,欲行鸟尽弓藏之事?”
“放肆!”
袁崇焕猛地按在剑柄上,剑鞘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其一,专制一方不受节制!你掌控东江镇,拒绝朝廷文官监督,军马钱粮概不接受核查,公然违反大明‘武将需文臣监军’的祖制,形同割据,此乃抗命之罪!”
毛文龙脸色微变,厉声反驳:“东江孤悬海外,军情紧急,若事事受制于文臣,何谈御敌?某此举乃为军情着想,何来抗命?”
“其二,欺君冒功!你多次虚报战果,杀害降卒与流民难民,割取首级冒充后金兵将邀功请赏,人臣莫大欺君,你竟视若等闲!”
袁崇焕话音刚落,身后参军捧着一叠卷宗上前,“这是查获的军中名册与难民证词,桩桩件件,皆可佐证!”
毛文龙脖颈青筋暴起:“纯属污蔑!那些皆是奋勇杀敌的战果,何来冒充之说?”
“其三,大逆不道!你曾扬言‘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此等谋逆狂言,昭然若揭,难道还敢否认?”
袁崇焕目光如刀,直刺毛文龙眼底,“其四,侵盗军粮!朝廷每年拨付东江军饷数十万两,你却中饱私囊,士兵月粮仅三斗半,饥寒交迫,军心涣散,而你府中金银如山,此乃贪墨之罪!”
毛文龙踉跄一步,声音已然发颤:“军饷调度乃为养兵,某从未贪污!士兵粮饷不足,乃朝廷拨付不及时之过,与某无关!”
“无关?”
袁崇焕冷笑一声,继续列举,“其五,私通外番!你擅自在皮岛开设马市,私与后金贸易往来,互通有无,涉嫌通敌叛国,此罪当诛!
其六,僭越任命!你令数千部将改姓毛氏,副将以下官职随意授予,全然破坏朝廷人事制度,视官爵为私物!”
毛文龙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改姓乃将士自愿归附,任命官职乃为方便统御,何谈僭越?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
袁崇焕声调陡然拔高,震得周围将士耳膜发鸣,“其七,劫掠商船!你从宁远返回皮岛途中,纵兵抢劫过往商船,烧杀抢掠,形同盗匪,民怨沸腾!
其八,强占民女!你强娶民间女子为妾,部下纷纷效仿,掠夺民女,致使岛上民不聊生!”
“其九,虐使难民!你逼迫岛上难民冒险入海采参、进山捕猎,稍有不从便断绝粮草,饿死、累死之人不计其数,岛上白骨如莽,此乃虐杀之罪!
其十,勾结阉党!你曾拜魏忠贤为父,在皮岛为其塑立生祠,朝夕供奉,如今阉党已诛,你却不知悔改,此乃政治奸佞之罪!”
毛文龙浑身颤抖,往日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声音带着哀求:“袁督师,魏忠贤当权之时,某也是权宜之计,并非真心依附;虐使难民实乃无奈之举,岛上物资匮乏,不得不为之啊!”
“无奈之举?”
袁崇焕眼神决绝,抽出尚方宝剑,寒光直射毛文龙眼底,“十一罪,谎报军功!铁山之战你惨败于后金,却隐瞒实情,反向上虚报大捷,欺瞒朝廷!
十二罪,养寇自重!你镇守东江八年,耗费军饷数百万两,却未收复寸土,故意拖延战局,以保自身权势,此乃误国之罪!”
十二条大罪条条直指要害,桩桩皆有实证,校场上鸦雀无声,毛文龙的部下皆面露惊惧,无人再敢出头辩解。
毛文龙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声音嘶哑:“某虽有过失,却罪不至死!求督师看在辽东战局为重,饶某一命,某愿戴罪立功!”
袁崇焕手中尚方宝剑高高举起,声音响彻校场:“本督奉天子之命,持尚方宝剑,整肃军纪,安靖辽东!毛文龙所犯罪状,条条罄竹难书,若不诛之,何以服众?何以报国?”
“你不能杀我!我乃朝廷一品武将,堂堂挂印总兵左督都,非你说杀就能杀!”毛文龙挣扎着后退,面露绝望。
“尚方宝剑在此,如朕亲临!”
袁崇焕一声断喝,“将士听着,毛文龙通敌叛国、贪墨虐民、欺君误国,今日依法处斩,谁若阻拦,以同罪论处!”
话音未落,宝剑劈落,寒光闪过,鲜血溅落在洁白的沙滩上,触目惊心。
毛文龙的尸体轰然倒地,校场上一片死寂,唯有海风呜咽,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改变辽东格局的斩帅之争。
袁崇焕收剑入鞘,目光扫过毛文龙的部下,沉声道:“毛文龙已死,但其罪不及部下。尔等若愿效忠朝廷,听候本督调遣,既往不咎,照旧领军饷,守疆土;若有二心,休怪本督剑下无情!”
将士们面面相觑,最终齐齐跪倒在地,高声喊道:“愿听督师号令,效忠大明!”
袁崇焕望着跪倒的将士,又望向远方波涛汹涌的海面,心中既有斩帅的决绝,也有对未来战局的沉重。
尚方宝剑染血,是肃军纪的开始,也是他督师辽东的艰难一步,前路漫漫,唯有死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