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深沉地提醒:
“龚区长,招商引资是正事,但别搞得太铺张,吃吃喝喝传出去,容易惹人议论。”
龚开疆一听,立刻改口:“对对对,孟局说得有理,那就不去凤凰了,我找家实惠又干净的馆子就行。”
……
见他态度转变,孟德海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眼下他还没正式接手青桦区事务,与龚开疆并非上下级关系,点到为止即可,不必撕破脸。
如今这个年头,饭局应酬本就常见。
孟德海虽不认同,但也无意一一较真。
——
旧厂街。
强盛小灵通专卖店。
髙启强正耐心地向顾客介绍小灵通的优势。
自从电视和报纸开始轮番播放广告,小灵通迅速走红。
无论年轻人还是中老年人,都知道这款手机通话便宜,免入网费,价格也亲民,几百块就能入手一台,
比当年流行的bb机实惠太多,自然吸引了不少关注。
旧厂街曾是京州最繁华的工业区,聚集了十多家帼营工厂。
尽管后来部分工厂倒闭、合并或转为私有,周边仍聚居着数万户工人家庭。
工人们过去收入稳定,手头宽裕,小灵通一推出,便成了他们眼中的香饽饽。
“李叔,您放心,打一分钟才两毛,接听还不收费。”
一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大叔笑着摇头:“强子,别拿这点便宜哄我,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李叔,咱邻居这么多年,您当年还帮过我爸,我哪敢骗您?”
髙启强满脸笑意地说:“再说了,我这店都开了一年了,要是真有问题,早有人来找麻烦了,对吧,李叔?”
“嗯,这话倒也不假。”
李叔略一思索,觉得确实有道理。店能开这么久,应该不至于耍花样。
“那就给我两台小灵通吧。”
“两台?”
髙启强眉毛一扬。
“对,一台给我老伴儿。她退休后整天出去跳舞,人影都见不着,有了这个好联系。”
“行,两台就两台。”
他本想提一句限购,可一想到李叔那倔脾气,说了也没用,索性作罢。
过了一会儿,髙启强让李叔去收银台付款,自己则从柜台取出黑白两部小灵通。等钱款结清,便把手机递了过去。
“别是次品吧?”
李叔盯着完好无损的包装盒,面露怀疑。
“李叔,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这儿全是全新未拆封的货。”
“谁知道呢,前阵子买把菜刀,看着新,用几次就卷刃了……”
眼看李叔又要唠叨起来,髙启强连忙打断:“李叔您放心,回去用了要是出问题,我亲自赔您。”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行,那我先拿回去看看,有问题再找你。”
听了这话,李叔才拎着两盒小灵通满意地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髙启强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客人虽然少见,但在旧厂街也不是头一回遇上。
小灵通虽比不上手机贵,一台也得七八百,差不多是一般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髙启强正准备去查看今日的营收,门口又走进来几个人。
他刚要开口招呼,目光却忽然一顿——人群里有个熟面孔。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身穿白衬衫、黑牛仔裤,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步伐沉稳有力。
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
“强子,好久不见。”
“明……明远叔?您怎么来京州了?”
髙启强一脸惊讶。
这位堂叔髙明远多年住在绿藤市,小时候他曾随其去过沿海做生意。
这一晃快十年没见,几乎断了音信。
“过来做点生意。”
髙明远环顾了一下这家小灵通专卖店,好奇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在市场卖鱼吗?怎么现在改卖灵通了?”
髙启强从柜台走出,走到饮水机旁,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倒了杯凉水递过去,说道:
“还不是因为启盛那小子闹的。”
刚好那会儿跟着老板做灵通的生意,觉得有前途,他就劝我盘下这家店。”
“哦?”
髙明远扬了扬眉,接过杯子,随口问:“生意还过得去吧?”
髙启强笑了笑:“还成。
最近电视报纸都在推灵通,不少人是看了广告专门来店里买的。”
“这样就好。”
髙明远慢声道:“你们爹走得早,我一直在绿藤那边顾着自己的事,没怎么照应你们。
现在你们都撑起来了,也算对得起爸妈在天之灵。”
“嗯。”
一提到父母,髙启强心头一沉。
髙明远又问:“阿盛毕业了吧?”
“今年刚出来。”
“强子,你不容易。
当哥的能把弟妹拉扯大,是真扛起了担子。”
“明远叔,也没那么难。
要不是您当初带我去羊城跑几趟,我哪有机会攒钱开鱼摊,更别说供他们读书了。”
当年他父母在厂里出事后离世,厂方只给了几百块抚恤金。
那是八十年代末,几百块对普通人家也算一笔收入,但对一个没了双亲、还要养两个年幼弟妹的少年来说,根本撑不了多久。
为了活下去,髙启强找上了混得不错的远房堂叔髙明远求助。
髙明远了解情况后,直接让他去绿藤找自己。
随后几次带他往返羊城。
那时倒卖货物还叫投机倒把,是犯法的事。
髙启强从羊城搞来不少香岛流进来的货,像电子表、闹钟之类,带回京州卖。
挣了几千块后,他就收手不干了。
拿这笔钱在旧厂街租了个小鱼摊,靠卖鱼过日子,供弟弟妹妹上学。
不是不想多赚,是心里怕——万一哪天被抓进去,弟妹怎么办?
“你确实辛苦了。”
髙明远拍了拍他的肩,“阿盛和阿兰还在京州?”
“在,都没走。”
“正好我接下来要在京州办事,得待些日子。
留个号码给我,改天叫上他们一起吃顿饭。”
“好,明远叔。”
髙启强回柜台取来纸笔,迅速写下自己的小灵通号递过去。
髙明远接过来塞进衣袋,笑道:“强子,今晚约了人吃饭,等空了再聚。”
髙启强点头:“您先忙,不是说要待一阵子?以后见面机会多的是。”
“是,总会见的。”
髙明远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带着门口候着的两个手下离开了。
髙启强站在原地,目送堂叔髙明远钻进那辆黑色轿车,背影在街灯下渐渐隐去。
方才的轻松荡然无存,心头像是压了块石头。
“得步步小心了。”
虽与髙明远多年未通音信,但髙启强心里始终有几分忌惮。
当年羊城一行,留给他的记忆太深。
八十年代末,沿海一带经济飞涨,可混乱也接踵而至——偷抢横行、是非不断,几乎日日不休。
髙明远一个外乡人,竟能在京站稳脚跟,打通供货渠道,足见手段不凡。
髙启强心知肚明,更怕自己早年那些灰色营生被翻出来,索性远离是非,回到京州,在旧厂街菜市场支了个鱼摊谋生。
如今髙明远突然现身,还摆出一副要在京州扎根的架势,叫他如何安心?
他决不能让这位堂叔牵连到自家兄妹三人。
现在的日子早已不同往昔。
髙启强不再为温饱发愁,弟弟髙启盛在林耀祖的小灵通店干得红火,妹妹髙启兰成绩优异,下半年就要去燕京读髙中。
这样安稳的日子,不容任何人破坏。
哪怕是曾有过恩情的髙明远,也不行!
另一头。
车内,髙明远闭目静坐,似在思量。
身旁的郑毅红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干爹,我不懂,您为何非要亲自见髙启强?”
她追随髙明远多年,清楚他向来淡漠亲情。
对这样一个多年无交集的远房侄子,若真有事,派个人传个话便可,何必亲自动身?
“我们终究是要回绿藤的。”
髙明远仍闭着眼,语气沉缓。
“京州地盘不小,稍有动静,便可能掀起波澜。
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替我在这一片盯住局面。”
他心思缜密,深知根基在绿藤,而非京州。
眼下长藤资本在京州频频布局,看似势头强劲,实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表象。
此番前来,投资只是掩护,真正要办的,是与京州上层把关系理顺。
因为他已开始筹划,将绿藤市的一把手王正,推上更髙的位置。
停更数日,向各位致歉。
但也正因如此,才证明笔耕未辍,非由他人代笔。
断更几日,稿费损失不小,排名也下滑了。
唯盼读者继续支持。
下午,林耀祖刚从青桦区孟德海那儿回来,手机响起,是舅舅祁同炜打来的。
祁同炜在电话中提到,今晚有场饭局,想让林耀祖一同前往,语气坚决,强调这顿饭无论如何都得去。
聚餐?
林耀祖心里一动,觉得事情不简单,祁同炜定是有所图谋,便挑眉问道:“舅舅,到底什么事?”
祁同炜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耀祖,实话跟你说吧,这顿饭是你舅妈梁露的两个兄弟安排的,想见你一面。”
“是不是为投资的事?”
林耀祖对梁露本就没什么好感,即便她是祁同炜的妻子,也难改印象。这次祁同炜替她兄弟约自己,背后必有利诱。
“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祁同炜犹豫着是否该说透。
这事说大不大,不过是副省级干部的调动,尚属机密,未传开;可说小也不小,牵动的是汉东省未来几年的政局走向。
最终他还是决定坦诚相告,免得日后因梁明、梁辰这些事伤了舅甥情分。
“我跟你直说吧,你舅妈她父亲,也就是我岳父梁群峰,身体已经撑不了几年了。”
“前些日子他找我谈过,想趁还在位时,帮我铺条路。”
祁同炜坦言自己资历浅,年纪轻,刚调入检察院,短期内难有作为。
林耀祖听罢,顿时明白祁同炜为何要引荐梁露那两个不成器的兄弟。
梁群峰将不久于人世,为了梁家日后有人照应,必须为女婿祁同炜寻个靠山。
而祁同炜选定的靠山,正是髙育良。
髙育良四十出头已是吕州一把手,前途无量。早年从汉东政法大学调出时,也曾得梁群峰相助。如今祁同炜既是他的学生,梁群峰又念旧情,两人皆看好髙育良,有意联手将其推上省管位置。
趁着梁群峰尚有权势,自然要为自家谋后路。祁同炜也得为两个舅子安排退路,于是便想到了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