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尖锐地响起,沈秋郎几乎是第一个冲出学校的人。
她家离学校近,但对校门口那家烤面筋小摊的“头锅”有着执念。
她成功抢到了第一批刚出炉、滋滋冒油的烤面筋,心满意足地抓着一大把竹签子,站在校门旁的树荫下大快朵颐。
正吃得满嘴油光,她就看见楚夜明低着头,慢吞吞地随着人流走了出来。沈秋郎想也没想,抽出几串烤面筋就塞了过去:“喏,刚烤好的,香得很!”
楚夜明愣了一下,默默接过,低声说了句“谢了”,却没立刻走。
她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压低声音问:“那个……你今天下午,在班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传闻?”
沈秋郎嘴里塞着面筋,茫然地摇摇头,含糊道:“没啊?啥传闻?我就在教室里吃了会儿零食,就一直在外面了,啥也没听见。”
她确实没“听见”什么值得成为“传闻”的完整内容。
楚夜明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似乎松了口气,又像是有点无语,最终只是点点头:“……没事了。我走了。”
说完,便攥着那几串烤面筋,快步混入了放学的人潮中。
沈秋郎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她继续啃着烤面筋,直到看见颜宁宁也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小脸通红,眼神躲闪,一副欲言又止、极其不自然的模样。
“宁宁!这边!”沈秋郎招呼她。
颜宁宁像是被吓了一跳,慢吞吞地挪过来,声音细若蚊蝇:“沈,沈同学……”
“咋了?脸这么红?”沈秋郎递过去一串面筋。
颜宁宁没接,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低着头,声音更小了:“就是……就是放学前的体活时间……有、有同学说……路过我们教室后面……看、看到……”
“看到啥了?”沈秋郎看她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看到……好像……是楚夜明和裴天绮……在……在……”颜宁宁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干嘛?”沈秋郎还是一头雾水,“玩什么游戏吗?。”
“不是游戏!”颜宁宁急得跺了跺脚,声音带了点哭腔,“是……是那个……就是……男女朋友才会做的……那个……”
刹那间,沈秋郎脑海里像被一道闪电劈过!那些被她忽略的、模糊不清的声音碎片——压抑的喘息、奇怪的呜咽、规律急促的椅子吱嘎声——瞬间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清晰得让她头皮发麻的答案!
她猛地瞪大眼睛,手里的烤面筋差点掉地上,压着嗓音拐过颜宁宁的脖子和她说悄悄话,一只手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圈,另一只手的食指伸进圈里:“你别告诉我……她们是在……这个……吧?”
颜宁宁像是被这个动作烫到一样,浑身一颤,把脸埋得更深了,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承认:“……嗯……就是……那个……”
“啊???!!!卧槽,原来真是吗?真的是在……打炮啊?”
最后一个词声音压得极低,但是沈秋郎的炸裂程度已经让她忍得肩膀在抖了。
她彻底石化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原本以为只是两个同学在玩闹,姿势奇怪了点,声音怪了点……没想到真相竟然这么!
怪不得……怪不得那声音……她当时还傻乎乎地以为是在玩游戏!还想着椅子晃那么厉害不怕摔着!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那根迟钝的神经,让她一时间完全无法消化这个事实,只能张着嘴,呆呆地站在原地,连手里的烤面筋凉了都没察觉。
“麻的,人生是狂野……”
晚上回到家,沈秋郎洗漱完瘫在床上,芝士的大脑袋已经拱在她脚边,打着带着淡淡腥气的呼噜。
放学时颜宁宁那句含混不清的“打炮”和楚夜明欲言又止的表情,像蚊子一样在她脑子里嗡嗡响。
她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摸过手机,点开了楚夜明的聊天窗口。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半天,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后心一横,发了条消息过去:
「那个……楚同学,你跟裴天绮……你俩真是那种关系?女朋友?在学校里就……那啥……是不是有点太早了?而且多危险啊,万一被老师抓到……」
发完她就有点后悔了。
我是老妈子吗?管别人那几把事干啥呀?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听着手机安静的呼吸灯一闪一闪。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才嗡嗡震动起来。沈秋郎赶紧抓过来看。
楚夜明的回复很简短,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直白:
「叫我老楚就行。」
「我们……」
「不是真的。」
「是假装情侣。」
「她是金主,我陪她,有钱拿。」
沈秋郎看着屏幕上冷冰冰的几行字,一时没完全反应过来。金主?陪她?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下意识回了句:「啊?还能这样?这钱……听着还挺好赚?」
消息刚发出去,她脑子里那根迟滞的神经终于“咯噔”一下搭上了线。
假装情侣……陪她……在学校空教室……椅子吱嘎响……一次……
几乎同时,楚夜明的新消息弹了出来,只有短短五个字,却像块冰砸在她脸上:
「一次150御兽币。」
沈秋郎盯着那个数字和量词,瞳孔猛地一缩。刚才那点“钱好赚”的傻气念头瞬间被一股凉意冲得七零八落。一次……不是按天,不是包月,是按次算的150御兽币。
她忽然想起楚夜明总是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想起她为了学费卖掉新生券时沉默的侧脸,想起她听到要交3000御兽币材料费时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想起她那永远处于“饥饿”状态、有反噬风险的宠兽“小夹子”……
原来“缺钱”两个字,可以重到这种地步。
重到能让一个脾气又臭又硬、看起来谁都不服的人,不得不低下头,用这种方式去换那一点点生存和喘息的空间。
不是什么早恋,不是什么刺激的游戏,是赤裸裸的、按次计费的交易。
沈秋郎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半天打不出一个字。
她之前还傻乎乎地以为楚夜明只是性格孤僻,现在才明白,那副总是疲惫不堪、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底下,压着的是怎样沉重的生活。
她甚至有点后悔问出口了,这层窗户纸捅破,露出的是并不好看的真相。
她最终只回过去两个字,干巴巴的,带着点无措:
「懂了。」
那边没再回复,或许是在忙?
沈秋郎放下手机,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有点堵,又有点说不清的难过。150御兽币一次……
她想起自己今天随手就买了两百块的零食。
这个世界的参差,第一次以如此具体又残酷的方式,砸在了她的认知里。
芝士在睡梦中咕噜了一声,翻了个身,八条胳膊无意识地抱住了她的脚踝。
沈秋郎叹了口气,伸手关掉了台灯。
“晚安,芝士。”
“晚安……秋……呼噜。”
翌日清早,沈秋郎揣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厚信封到了教室。
明天就是周五,今天虽然没课,但得交那三千御兽币的材料费。
她走到楚夜明桌前,二话不说,“啪”地一声把其中一个信封拍在桌面上,动作干脆利落。
“喏,帮你垫的。有空再还,不急。”她语气随意,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楚夜明愣了一下,拿起信封捏了捏厚度,然后拆开。
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三十张百元大钞时,她沉默了几秒,随后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干涩:“……我其实,自己攒够了。”
沈秋郎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但随即无所谓地摆摆手,直接把钱往她那边又推了推:“那就拿着,用在别处。反正给你了。”
楚夜明看着那沓钱,嘴唇抿了抿,像是权衡着什么。
最终,她一把将信封塞进自己有些破烂的书包里,拉链拉得飞快,头也没抬地低声道:“行。反正你是我老大了。”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但沈秋郎没在意,转身就去收其他同学的钱了。
收齐全班的材料费,厚厚一沓现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作为班长和生活委员,沈秋郎和楚夜明得一起去学校财务处交钱。
交完钱,走出财务处办公室,两人都松了口气。
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些,沈秋郎用胳膊肘碰了碰楚夜明:“哎,昨天我那堆零食你一口没捞着吧?走,去小卖部,我请你,补偿一下。”
楚夜明眼睛亮了一下,点点头,随后看向沈秋郎的背后:“老大,从刚才开始,有个人就一直在看着你。”
“啊?谁呀?”沈秋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主楼入口的台阶上,陈蕊正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带着恶意的冷笑,目光像淬了毒的针一样,精准地锁定了她们两人。
“呦呵,真是,冤家路窄啊。”沈秋郎撇撇嘴,朝地上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