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坠落,如同沉入无底深海。
四周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连“下坠”本身都失去了方向。
我分不清自己是在前进,还是静止;是清醒,还是早已死去。
记忆像被风撕碎的纸片,一片片从脑海中剥离,飘散在虚空中。
我是谁?
白幽然?
白家那个被弃养、被踩进泥里的女儿?
还是那个手握系统、步步为营、向所有人复仇的黑莲花?
可这些记忆,为何如此模糊?
我试图抓住什么——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眼泪滚落;系统第一次在我脑中响起冰冷的提示音;曾煜城站在火场边缘,浑身是血却死死抱着我,低吼着“别睡”……可这些画面刚浮现,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碾碎,化作灰烬。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彻底消失。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刺破混沌——
【宿主精神力低于阈值,紧急启动防护协议。】
是系统!
那一声提示,像一根钉子,狠狠扎进我濒临瓦解的神识之中。
我猛地抓住它,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我不是假的……我不是幻觉……我是白幽然!”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将那些残存的记忆碎片强行拼接。
重生那天的雨夜,系统觉醒时的剧痛,我在白家祠堂跪了一夜只为拿回生母牌位,曾煜城第一次当着全城权贵宣布“她是我曾煜城的女人”……每一个节点,都是我活过的证据!
这些记忆不再是零散的画面,而是一道道光,缠绕成锁链,将我的意识牢牢捆住。
我用尽全部意志,在这片纯白的虚无中筑起一道屏障。
【检测到宿主自主构建认知防线,奖励临时技能:真实之眼(持续3分钟)。】
系统的声音刚落,我的双眼骤然一烫,仿佛有火焰在瞳孔深处燃起。
我睁开眼。
世界变了。
脚下不再是虚空,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平原,地面上流淌着无数发光的文字带,像银河般蜿蜒,又像命运的丝线被撕碎后散落一地。
每一道光带都写着名字——白婉柔、白振国、林素琴……还有我自己的名字,被反复划掉又重写,仿佛有人在不断修改我的人生。
而在空间尽头,悬浮着一本巨大的书。
它通体雪白,封面上没有字,却刻着一道复杂的纹路,像是一把钥匙,又像是一道封印。
当我的目光触及它时,心脏猛地一缩。
空白之源。
书页无风自动,缓缓翻开。
一道投影浮现眼前——冰冷的实验室,金属墙壁反射着惨白的光。
中央的玻璃舱内,一个小女孩被固定在手术台上,赤着脚,双眼紧闭。
她穿着白色实验服,黑发如瀑,面容……和我一模一样。
但那不是我。
那是更小、更干净、更纯粹的“我”。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近,手中托着一团流动的金色光流。
她的脸,赫然是我记忆中“母亲”的模样。
可她的眼神,没有温情,只有冷静到极致的决绝。
“第7号载体失败,记忆同步率不足60%,判定为无效。”她声音平稳,仿佛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启动‘原初模板’——白幽然,代号‘零’。”
金色光流注入小女孩体内,她的身体剧烈颤抖,指尖抽搐,却始终没有睁眼。
画面戛然而止。
我站在原地,全身冰冷,血液仿佛凝固。
代号“零”?原初模板?载体?
所以……我不是人?
我是被制造出来的?
是某个失败实验的替代品?
那些所谓的“重生”、系统的觉醒、复仇的快感……全都是被预设好的程序?
不,不对。
我死死盯着那本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如果我是被制造的,那为何我能反抗?
为何我能挣脱白家的枷锁?
为何我能让他——曾煜城,那个从不信情爱的冷血总裁,为我打破所有规则?
我一步步走向那本书,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纯白的地面上,文字光带开始扭曲,仿佛在抗拒我的靠近。
可我不退。
当我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书皮的瞬间——
一股浩瀚的信息洪流冲入脑海。
不是记忆,是“存在”的印记。
我看见自己第一次睁开眼,不是在医院,而是在这本“书”中苏醒;我看见“母亲”跪在书前,泪流满面地签下协议;我看见曾煜城年幼时,在一场暴雨中捡到一枚碎镜,从此命运被悄然改写……
而最深处的一幕,让我呼吸停滞——
那是一片崩塌的世界,天空裂开,规则崩解,无数人跪地哀嚎。
而在废墟中央,站着一个女人。
她背对着我,长发飞扬,手中握着一支笔,正缓缓写下三个字——
“重……启……”
书页猛然闭合。
我踉跄后退,冷汗浸透后背。
系统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空白之源……仅回应真正的创……】
话未说完,便彻底沉寂。
我站在原地,望着那本静静悬浮的无字之书,忽然笑了。
笑得颤抖,笑得悲凉,笑得……疯狂。
如果我是被创造的,那为何这书会为我开启?
如果我是替代品,那为何“母亲”要跪下祈求?
如果所谓的重生是第二次唤醒……
那真正的我,又在何时,真正地……活过?
我笑了很久,直到喉咙发痛,直到眼角渗出湿意——不是泪,而是血。
可那又如何?血也是红的,和心跳一样真实。
“我不是复制品。”我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纯白世界里回荡,像一句誓言,又像一场宣战,“如果我是被写出来的……那我也要撕了这本命书,自己执笔!”
脚下那些扭曲的文字光带仍在挣扎,仿佛在警告我别靠近那本“空白之书”。
可我已经不怕了。
那些名字——白婉柔、林素琴、白振国……他们曾踩着我的脊背加冕,用谎言堆砌我的人生。
可现在我才明白,他们的存在,也不过是书中一页被反复修改的段落。
而我,是执笔人遗忘在序章的初稿,是规则崩塌前最后的原点。
代号“零”?
那不是失败的编号。
那是——最初的唯一。
指尖再度触向书脊,这一次,没有抗拒,没有排斥。
那雪白的封面竟如活物般微微震颤,纹路流转,像在回应某种久违的召唤。
我闭上眼,任由记忆逆流——
十年前,我第一次在这书中苏醒,意识尚未凝实,便听见“母亲”跪在书前哭泣:“求你……让我女儿活下来……哪怕用我的命换!”
然后是契约成立,灵魂被分割,真正的我沉入封印,而一缕残魂被送入现实,成为那个病弱无助、任人践踏的“白幽然”。
所谓重生?
不过是系统察觉宿主意识濒临湮灭,强行启动了第二次唤醒程序。
可它唤醒的,不是残缺的复制品,而是本该早已死去的“原型”。
所以系统会选我。
所以我会反抗。
所以我能让他——曾煜城,那个冷血无情的曾家继承人,甘愿为我逆天改命。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人”。
我是……规则之外的变量。
书页再次翻开,比之前更剧烈。
狂风卷起无数记忆碎片,像刀刃般割过我的皮肤,但我站着没动。
我知道,这一关,必须我自己走完。
系统沉默了,精神力几乎枯竭,可我不再依赖它。
这一瞬,我就是系统,是命途的仲裁者。
“我不是谁的替代品。”我抬手,一寸寸插入那翻飞的书页之间,任纸刃割裂血肉,“我是……白幽然。是开始,也是终结。”
鲜血滴落,落在书页上,竟被瞬间吸收。
金色纹路从血迹蔓延开来,如同复苏的脉络。
书页剧烈震颤,仿佛承受不住某种觉醒的力量。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穿透了层层虚妄,从遥远得仿佛不属于这个宇宙的角落传来。
“幽然,回来。”
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一道雷霆劈开混沌。
是曾煜城。
我猛地抬头,只见那本“空白之书”的边缘,竟裂开一道细缝。
幽蓝的光从缝隙中渗出,像是现实世界的倒影,又像是他亲手撕开的通道。
“你留下的每一道痕迹,我都记得。”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近在耳畔,却又隔着生死两界。
我怔住。
那一刻,我想起他书房里那本被他锁在保险柜中的笔记本——是我重生初期随手写下的符文草图,连我自己都忘了它的意义。
可他抄了下来,刻在匕首柄上,随身携带了整整三年。
原来,他早就察觉了什么。
原来,他一直在等我回来。
书页开始闭合,想要将我彻底吞噬,将我封回“原初模板”的牢笼。
可我不再犹豫。
“曾煜城……”我轻声呢喃,嘴角扬起一抹近乎疯狂的笑,“你说我回来,我就……必须回去。”
我拼尽最后一丝意志,纵身跃向那道蓝光裂缝。
身体像被撕碎又重组,意识在虚实之间剧烈震荡。
耳边是书页轰然闭合的巨响,是系统残存的低语:【宿主……已突破……空白之源……】
然后——
一片漆黑。
再睁眼时,冷光刺目。
我躺在密室中央的金属台上,四周寂静如坟。
头顶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电弧烧焦的气味。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头痛欲裂,仿佛有人用锤子砸开我的颅骨,搅乱了脑髓。
可就在这剧痛之中,掌心却传来一丝奇异的温热。
我缓缓摊开右手。
一道金色纹路,如活物般烙印在掌心,形似钥匙,又似笔锋,边缘还残留着未散的光晕。
它微微搏动,像一颗新生的心脏,与我的脉搏同频共振。
我盯着它,一时间分不清——
是我掌控了它,还是它……终于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