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着，停在短信编辑界面。
光标在一闪一闪。苏璃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很久没动。
出租屋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驶过的声音。
床头柜上摆着那盆绿萝，被她用灵力滋养过，现在长得郁郁葱葱，叶片油亮。
她低头打字，删掉，又打。最后只留下九个字：
“东西收到，勿念。前程珍重。”
手指在发送键上停顿了三秒，按下去。
消息显示“已送达”。她没等回复，直接点进通讯录，找到那个名字，拉黑。
微信也一样操作。动作很快，没什么犹豫。
做完这些，她把手机扣在桌上，起身去倒水。
饮水机咕嘟咕嘟响。热水冲进玻璃杯，热气蒸腾起来，模糊了视线。她端着杯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夜深了。对面楼的窗户一扇扇暗下去，只剩下零星几盏灯还亮着。这个城市睡了，或者正准备睡。
她小口喝着热水，很烫，烫得舌尖发麻。但那种清晰的、带着点刺痛的真实感，反而让她心里某个地方，彻底松了下来。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就是…空了。
像清空了一个存了很久、但已经没什么用的文件夹。有点怅然，但更多的是空间被腾出来的清爽。
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她没看。大概是短信拦截提示，或者别的什么。不重要了。
她把杯子放在窗台上，玻璃和瓷砖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
这一年，她二十一岁，大三。
小雅搬进苏毅租的那个小单间，是个周三的下午。
东西不多，就一个行李箱，一个装书的纸箱，还有一盆她养了很久的多肉。
苏毅来接她，没开车，两人就拉着箱子，拎着东西，慢慢从员工宿舍往出租屋走。
路上遇到高洁。高洁抱着个快递盒，眼睛瞪得溜圆：“哟！这就…同居了？”
小雅脸腾地红了，但没躲，只是往苏毅身边靠了靠，小声说：“嗯…省点房租。而且他老加班，我…我方便照顾他吃饭。”
苏毅没说话，只是接过小雅手里的箱子，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高洁嘴巴张成o型，随即咧嘴笑：“好事啊！恭喜恭喜！什么时候请吃饭？”
“这周末吧，”苏毅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我下厨。”
“行！就这么定了！”高洁摆摆手，抱着快递盒哼着歌走了，走出几步还回头喊，“记得做糖醋排骨！小雅说你做的最好吃！”
那天晚上，苏毅真的做了糖醋排骨。还有清炒西兰花，番茄蛋汤。
很简单的一顿饭，就在那个不到三十平米的小单间里，折叠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小雅拍照发了朋友圈，没配文，就一个笑脸表情。
下面一堆点赞和评论。小沐回得最快：“哇！苏工好手艺！羡慕死了！”
高洁：“说好的周末大餐呢？这就开小灶了？” 赵昭默默点了个赞。
苏璃也看到了。她放下手机，继续看手里的报表。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是真心实意的笑。
挺好的。两个人相互照顾，相互扶持，在这座城市里有个小小的、温暖的窝。那种踏实感，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她想起自己刚重生回来时，家里那个木阁楼。
潮湿，阴暗，晚上能听到老鼠在楼道里跑的声音。那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干净的、有窗户的房间。
现在她有了。不止有房间，有事业，有伙伴，有力量。
足够了。
空间里的一棵道茶岁月沉香母树，开花了。
很小很小的白色花朵，藏在叶片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香气很特别，清冽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闻久了让人心神宁静。
苏璃盘膝坐在树下，闭目调息。
炼气九层的境界早已稳固。丹田内的灵力像一汪深潭，平静，但深不见底。
“璃光环”贴在手腕上，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发亮，与她的心跳、灵力流转形成一种奇妙的共鸣。
她能清晰地“看”到，炼气期与筑基期之间，那道无形的、却真实存在的天堑。
不是量的积累，是质的飞跃。是生命层次某种程度上的蜕变。
灵气、神识、心境、肉身、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对本源的理解…缺一不可。
坊市买来的那几枚关于筑基的残破玉简，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字都快要背下来了。
可真正要迈出那一步，需要的远不止纸上谈兵。
她开始有意识地调整修炼节奏。不再一味追求灵力增长，而是花更多时间“打磨”。
用神识一丝丝淬炼经脉，让灵力运转更加圆融如意。
用心神温养“璃光环”，尝试理解这件本命法器更深层的奥秘，以及它与自己道途的关联。
甚至，她开始尝试“内观”自己的情绪，那些细微的波动，喜悦、焦虑、释然、孤独…不评判，不压抑，只是观察，然后让它们像水流一样自然经过。
这很难。有时候一个负面念头升起，就像野草一样疯长，扯都扯不断。
但每当这时，“璃光环”总会微微发烫，像在提醒她：定住。
定住。看清楚。然后，放下。
这个过程很慢，甚至有些枯燥。但苏璃能感觉到，自己的“根基”在一点点变得更加扎实、通透。
就像一块玉石，被反复摩挲，渐渐显出温润内敛的光泽。
筑基的路还有一段距离。但方向，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周末，小沐和叶惊鸿请大家吃饭，说是“答谢宴”。
地方是叶惊鸿挑的，一家做本帮菜的老馆子，藏在巷子深处，门脸不起眼，但味道很正宗。
老板是个退伍老兵，看见叶惊鸿就笑，用力拍他肩膀：“小子！腿好了？下次训练注意点儿！”
“是！首长！”叶惊鸿立正敬礼，把一屋子人都逗乐了。
菜一道道上。响油鳝糊，油光水亮。水晶虾仁，晶莹剔透。腌笃鲜，汤色奶白。都是家常菜，但火候味道，无可挑剔。
叶惊鸿给每个人倒饮料，轮到小沐时，小声说：“给你要了热的玉米汁，你那个快来了，别喝凉的。”
小沐脸一红，在桌子底下掐他大腿。叶惊鸿面不改色，但耳朵红了。
高洁和赵昭交换了一个“啧啧啧”的眼神。
饭吃到一半，小沐突然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那个…跟大家说个事儿。”她脸有点红，但眼睛很亮，“我和惊鸿…打算等我大四毕业，就领证。”
桌上安静了一秒。
“我去！这么快？”高洁先叫出来。
“恭喜！”赵昭笑着举起杯。
小雅眼睛都亮了：“真的啊？太好了！”
苏毅没说话，但端起杯子，朝叶惊鸿示意了一下。叶惊鸿郑重地跟他碰了杯。
苏璃坐在主位，看着小沐。女孩脸上是那种找到归宿的、明亮又笃定的幸福。
叶惊鸿坐在她旁边，背挺得笔直，看小沐的眼神，温柔又坚定。
“恭喜。”苏璃也举起杯，声音温和，“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谢谢璃姐！”小沐眼圈有点红，但笑得很灿烂，“其实…也没什么要帮的。
我们就想简简单单的，两家人吃个饭就好。婚纱我都看好了，就租那种简单的款式…”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对未来的设想，房子要租在哪里，工作怎么安排，甚至以后孩子叫什么名字…
叶惊鸿就在旁边听着，偶尔补充一两句，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她笑。
那顿饭吃了很久。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巷子里的路灯昏黄，把大家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沐和叶惊鸿手牵手走在前面。
小雅和苏毅并肩跟在后面，小雅在说什么，苏毅微微侧头听着。高洁和赵昭在讨论刚才那道红烧肉的糖色是怎么炒的。
苏璃落在最后，慢慢走着。
夜风吹过来，带着初秋的凉意，还有巷子里人家飘出的、淡淡的饭菜香。手腕上的“璃光环”温温的，很踏实。
她抬头，看向夜空。城市的灯光太亮，星星看不太清。但她知道，它们一直在那里。
就像她的道，一直在前方。
空间里，灵雾翻涌。
苏璃站在灵泉边那块最高的青石上。这里是她空间的“最高处”，能俯瞰整个空间—灵泉、药圃、道茶园、还有边缘那片越来越浓的、尚未探索的灵雾区。
丹田内，“璃光环”的本体静静悬浮，与手腕上的实体共鸣，莹莹生辉，像体内的一颗星辰。
她低头，看着灵泉水面倒映出的、属于自己的那片小小“天地”，又仿佛透过水面，看到了外面那个繁华喧嚣、却也温暖真实的红尘世界。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也吹动了灵雾。发丝拂过脸颊，有点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间里精纯的灵气涌入肺腑，涤荡着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识。
“曾以为，重生是为了复仇。”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空间里，清晰得像玉石相击。
“后来以为，是为了成功。为了把前世的遗憾，统统赢回来。”
水面倒映着她的眼睛，清澈，平静，深处却有着历经淬炼后的坚定光芒。
“现在才明白…”
她顿了顿，嘴角缓缓扬起，那是一个真正通透的、卸下所有枷锁的笑容。
“重生，是为了成为真正的自己。”
“不依附于恨，也不依附于爱。不困于过去的阴影，也不惧未来的风雨。”
“陆沉，”她对着虚空，像是对那段已经逝去、但确实存在过的时光，做最后的告别，
“谢谢你曾来过。给过我帮助，也给过我教训。让我知道，有些路，终究要一个人走。”
目光转向空间入口的方向，仿佛能看见外面灯火下那些熟悉的身影。
“苏毅，小雅，高洁，赵昭，殷英，小欣，小沐…谢谢你们一直在。”
“让我知道，一个人走，不代表孤独。真正的伙伴，是哪怕走在不同的路上，回头时，依然能看见彼此眼中的光。”
她抬起手腕，“璃光环”光芒流转，与丹田内的“星辰”遥相呼应。
“炼气九层，已成圆满。”
“筑基之关，已在眼前。”
她的目光越过空间，投向更远、更深邃的所在，那里有修行路上更多的艰难险阻，也有更高处、更壮阔的风景。
“这条道…”
她轻声说，每一个字都像刻进骨血里。
“这俗世红尘，我要走得精彩。”
“这修真秘境，我也要闯得漂亮。”
话音落下，她转身，不再看水中倒影，不再回望来路。
灵雾自动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清晰的小径，通向空间出口，也通向外面的世界，和等候在那里的、与她并肩同行的人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