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灵泉边，雾气氤氲。
苏璃没在修炼，也没在照料那些长势喜人的灵植。她蹲在一块平整的青石旁，面前摆着几个洗净的陶碗，手里拿着根细长的银勺，眉头微蹙，表情是罕见的专注，甚至带着点……刻意为之的严苛。
她在“研发”。
不，准确说，是在“逆向设计”一份失败的配方。
石台上摊着本空白的线装册子，旁边放着从修真界栽种到空间的几种灵草试验品、现实世界类似的药草试验品。还有几枚玉髓果和类似它的百香果，用灵泉水浇灌过，长势比现实世界好多了。
她要做的，是一款看起来惊才绝艳，实则暗藏致命缺陷的“伪·爆款”。
短期必须惊艳到让所有品尝者惊艳，让最挑剔的专家也挑不出大毛病。长期……必须烂到骨子里，烂得无声无息，却又无可挽回。
苏璃拿起一株气味刺鼻的“苦艾草”，用神识仔细“观察”着它的纤维结构和汁液成分。
这种草在修真界常用于炼制低阶解毒丹的辅料，性寒，微毒，能中和部分热毒，但用量稍大或处理不当，反而会加重寒毒，并留下难以祛除的涩口余味。
她要利用的，就是这份“涩”和那份不稳定的“寒”。
她小心地摘下一小片苦艾草最嫩的叶尖，用银勺碾出墨绿色的汁液，滴入一个陶碗。
又拿起一枚玉髓果，挤出几滴灵气微弱的果汁。再加入一点空间角落里生长的、一种类似薄荷但味道更冲的“清凉子”碎叶。
接着，是关键一步。
她拿起另一个小玉瓶，里面装着稀释了百倍不止的灵泉水。这是她从灵泉主脉接引出来，用普通山泉水反复勾兑，直至其中活性灵气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只保留了一丝极淡的、令人心神舒缓的“意蕴”的液体。
她将这一小滴稀释灵泉水，滴入混合液中。
几乎是瞬间，陶碗里那团颜色可疑、气味混杂的液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墨绿、浑浊、冲鼻的气息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悄然抚平、调和，颜色渐趋清透的淡金色，一股清新中带着点药草甘冽的香气袅袅升起。
乍一看，闻一下，品一小口——清甜，提神，回味悠长，带着点难以言喻的“高级感”。
苏璃用小银勺沾了一点，送入口中。
闭目感受。
初入口，清冽甘醇，舌尖有微弱的灵气刺激感，接着是玉髓果天然的果甜和清凉子的醒神凉意，最后是苦艾草带来的一丝极其隐晦、但足以提升风味层次感的“清苦”。
完美。至少在刚做好的头几个时辰内，堪称完美。
但苏璃知道，这只是表象。
她耐心等待着。
空间里时间流速快。大约相当于外界两个小时过去，她再次品尝那碗“饮品”。
味道已经开始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那缕“清苦”的尾调，似乎变得略微突出，舌尖在回味时，能察觉到一抹若有似无的、让人不太舒服的“挂”感。
稀释灵泉水的调和效力正在飞速减退，苦艾草的“涩”与“寒”，以及几种低级草药之间不稳定的冲突，开始慢慢显露。
“就是它了。”苏璃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冷清明。
她将这份“初代试验品”的成分、配比、处理细节，一丝不苟地记录在那本空白册子上。
然后就用药草和百香果配方偷梁换柱灵药和灵果配方。
用的是毛笔，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还模仿着“灵光一现”时的涂改和批注。
她甚至在关键步骤“加入清心玉露三滴”旁边，用朱笔标注了一个醒目的星号，并在页脚补充了一句小字：
“玉露难得，需以晨间竹叶露水稀释百倍代之，切记！”
这里的“清心玉露”，被她偷换概念，指向了那滴稀释灵泉水
。而“竹叶露水稀释”，则是她故意留下的、一个看似合理实则模糊的“后门”。
配方的主体，则用了大量听起来很专业、很“古法”的词汇：
“文火慢焙七七四十九息”、“辰时采撷带露之花”、“以山泉九蒸九晒”……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做完这一切，她退出空间。
窗外天光微亮，正是清晨。
她脸上刻意残留着熬夜后的淡淡疲惫，眼神里却藏着只有自己懂的冷静。
饵，已经备好。现在，该去“钓鱼”了。
上午十点，航大店刚开门不久。
周明远“恰好”路过，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 polo 衫，卡其裤，打扮得像个清爽的学长，手里还提着袋刚出笼的蟹黄小笼包。
“小璃，还没吃早饭吧？顺路给你带了点。”他笑容温和，把袋子放在柜台。
“周大哥，太客气了。”苏璃接过，道了谢，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敷衍的、带着倦意的笑。
“新店筹备得怎么样了？我看隔壁装修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开业？”周明远很自然地靠在柜台边，闲聊般问道。
苏璃拆开小笼包的包装，动作有些慢，叹了口气：“装修是差不多了，但钱也烧得差不多了。租金、押金、设备、首批原料……账上都快见底了。”
她咬了一口小笼包，汤汁鲜美，但她嚼得有点心不在焉，眉头下意识地蹙着：
“而且，新品研发也卡住了。想推个能撑场面的‘王炸’，试了好几个方子，总是不对味。要么口感不够惊艳，要么成本压不下来……头疼。”
她抱怨着，语气里是年轻人创业特有的、对资金的焦虑和对产品的不确定。
像每一个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初创者。
周明远眼神微动，语气更关切了：“资金确实是个大问题。我认识盛源的朋友，要不要……”
“不用了，”苏璃立刻摇头，带着点脆弱的固执，
“融资条条框框太多，我不想这么早被套住。再想想办法把……实在不行，先把手里有的、成熟点的配方拿出来，做个短期爆款，回回血再说。”
她看似无意地嘟囔了一句：“要是有个现成的、经过验证的爆款配方就好了，直接就能用，多省事……”
这话声音不大，但足够周明远听清。
他脸上关切的笑容不变，眼底却有一丝精光飞快闪过。
“慢慢来，别急。以你的能力，肯定能想出办法的。”他安慰道，又闲扯了几句，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走出“璃光”，周明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得若有所思。
缺钱。新品卡壳。想要现成的爆款配方回血。
这些信息，和他这段时间观察到的、苏璃新店扩张速度放缓、本人偶尔流露出的疲惫，都能对上。
鱼儿……似乎闻到饵料的香味了。
他得加把火，让这鱼儿更饿，更急切。
接下来的几天，周明远加强了“关心”的频率。
不再只是微信问候，开始“偶遇”苏璃，聊天的内容也更多涉及经营细节，甚至“不经意”地透露，盛源旗下某个子品牌最近在清仓处理一批不错的制冰机，价格很划算，问苏璃需不需要。
苏璃每次的反应，都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在资金压力和研发瓶颈中挣扎的创业者。
她会眼睛一亮，询问细节，又在听到价格后露出踌躇和窘迫，最后遗憾地表示“再考虑考虑”。
对周明远“雪中送炭”般的提议，她总是保持感激又谨慎的距离。
这种若即若离，既展现了需求，又维持了警惕，反而让周明远更确信她的“困境”真实不虚。
是时候，安排那个“内应”发挥点作用了。
店里新招的兼职学妹里，有个叫林晓的。家境不太好，平时沉默寡言，干活卖力。
苏璃早就注意到，周明远几次来店，眼神偶尔会扫过这个女孩。
而林晓最近，似乎换了新手机，偶尔发呆时，眼神里会有些挣扎和不安。
苏璃不动声色。
这天下午，客流高峰刚过。
苏璃“匆匆”从后面小仓库出来，手里拿着那个写着“伪配方”的线装册子和一个装着几小瓶“琥珀色原液”的密封盒，脸色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焦躁。
“高洁，赵昭，你们盯一下店！我研发有点新思路，得马上回去记录一下，免得忘了！”她语速很快，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
“啊？璃姐你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高洁关心地问。
“没事，就是想到个关键点，有点激动。”
苏璃摆摆手，看着手里捧着的册子和密封盒，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收银台下方一个带锁、但此刻钥匙就插在锁孔上的小抽屉。
“这东西太重要了，我先放这儿，晚上打烊再来拿回去仔细弄。你们谁都不准动啊！”
她语气严肃地叮嘱，小心翼翼地将册子和密封盒放进抽屉，还特意用几张进货单盖了盖，然后“咔哒”一声上了锁，拔出钥匙，匆匆塞进自己口袋。
整个过程，她表现得就像一个突然获得灵感、急于记录又怕灵感溜走、暂时找个地方存放“宝贝”的毛躁年轻人。
林晓当时正在旁边擦拭操作台。
她低着头，动作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牢牢锁定了那个抽屉，和那串被苏璃随手塞进口袋、露出一小截的钥匙。
苏璃“风风火火”地走了，说是回租处整理思路。
店里恢复了忙碌。
林晓擦完操作台，去后间清洗器具。
水流声中，她摸出那个崭新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脸上血色褪尽，最终还是咬牙，飞快地发了一条信息。
傍晚，苏璃“忙完”回来，神色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
她像没事人一样，正常帮忙，直到打烊。
打烊后，大家都走了。苏璃最后一个离开，她检查了门窗，走到收银台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个小抽屉。
里面的册子和密封盒还在，摆放的位置似乎和她放进去时一模一样。
但苏璃拿起那本线装册子，指尖在封皮内侧一个极不显眼的角落轻轻摩挲了一下。
那里有一根她提前黏上的、自己的长发。现在，头发不见了。
她拿起密封盒，打开。里面五个小瓶，排列的顺序，和她放进去时，有极其细微的差别。
她轻轻合上盒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成了。
饵，已经被小心翼翼地叼走了。
深夜，城中村一个简陋的出租屋里。
林晓反锁了房门，拉上窗帘，心脏还在狂跳。
她颤抖着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新手机，将相册里几十张拍得异常清晰的照片，通过一个加密软件，全部发送了出去。
每一张，都是那本线装册子里的内容，从封面到最后一页，包括那些朱批和页脚小字。还有那几瓶“琥珀色原液”的特写。
发送完毕，她立刻按照对方教她的方法，开始格式化手机，删除所有记录。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手机屏幕上。
“对不起，苏璃姐……我真的很需要那笔钱……妈妈的手术等不起了……”
她不知道，几乎在她按下发送键的同时，城市另一端，一个高档公寓里，电脑前亢奋得几乎要跳起来的周明远，已经将接收到的照片飞快地备份到了好几个地方。
他贪婪地浏览着那些照片，尤其是“清心玉露”和“稀释百倍”那几个字，眼睛都在放光。
“果然！果然有独家秘方！这‘清心玉露’……听起来就是核心！”他激动地搓着手，立刻拨通了苏梦瑶的电话。
“瑶瑶！大鱼上钩了！东西到手了，比想象的还详细！你立刻来我这里，我们好好研究一下，明天就给傅总一个天大的惊喜！”
电话那头，苏梦瑶的声音也瞬间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真的？！远哥你太牛了！我马上到！”
周明远挂了电话，又忍不住翻看那些配方照片，越看越觉得精妙，越看越觉得苏璃到底年轻，这么重要的东西，保管得如此“粗心”。
他得意地冷笑，对着电脑屏幕上苏璃门店的照片，低声道：
“苏璃啊苏璃，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贪心，又太不小心吧。这份大礼，我周明远就笑纳了。你的‘璃光’？很快，就会成为我们‘清源’登顶的垫脚石！”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凭借这份“大功”，在盛源集团平步青云，将苏璃彻底踩在脚下的风光景象。
却丝毫不知，他视若珍宝、以为能撬动财富的“核心秘方”，每一页，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苏璃精心淬炼的毒。
而他，正迫不及待地，要将这杯毒酒，献给自己的主子，也灌进自己的喉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