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之后,豪宅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后又重新注入了一种成分复杂的气体。
沉默依旧主导,却不再是纯粹的冰冷窒息,而是掺杂了未愈合的伤口、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及一种精疲力尽后的诡异平静。
陆渊不再将我完全排斥在外,但那种掌控却以另一种更无形、更深入的方式渗透回来。
他不再需要时刻用眼神或言语强调所有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关照”。
我的饮食起居被安排得更加精细,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
保镖的数量有增无减,但行动更加隐蔽,如同融入背景的影子。
我的所有通讯和设备经过了更高级别的、毫无痕迹的监控。
每一次外出工作,行程路线都会临时变更数次,车辆防弹等级提升到最高。
这是一种以“安全”为名的、更高阶的囚禁。
陆渊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弥补那日因“疏忽”而让我陷入险境的过错,同时也将我更紧地捆缚在他打造的堡垒之中。
我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知道反抗无效,甚至可能激化矛盾,引来更不可预测的后果。
那段视频像一道无法磨灭的烙印,让我对陆渊的恐惧达到了新的高度,但也奇异地让我更“理解”了他某些行为的偏执源头——一个被巨大愧疚和失控感折磨的灵魂,只能通过极致的控制来获取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我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自虐式工作中。
拍戏时拼尽全力,将自己完全沉浸在角色里,试图短暂逃离现实的泥沼。
我的表演因此更具爆发力和层次感,赢得了更多赞誉,甚至开始有评论称我“脱离了陆渊的光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这些报道,阿杰会“恰好”放在陆渊能看到的地方。
陆渊看到时,通常会沉默片刻,眼神复杂难辨。
有时他会嗤之以鼻,有时则会盯着报道上我某张充满生命力的剧照出神良久。
他依旧会点评我的工作,语气却不再是纯粹的挑剔,偶尔会流露出真正的、近乎严苛的专业审视,甚至会丢给她几本晦涩的表演理论书籍或某位大师的访谈录,命令我“看完写心得”。
这像是一种扭曲的“教导”。
他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继续打磨我,既希望我完美,又隐隐忌惮着我羽翼过于丰满。
夜晚,陆渊依旧会来到主卧。
有时只是单纯地睡觉,从身后抱着我,手臂箍得很紧,仿佛怕我消失。
有时则会在黑暗中沉默地索求,动作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带着惩罚意味,反而多了几分探索和一种…确认般的急切。
他会在情动时一遍遍低唤我的名字“林柠…”,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眼前这个真实存在的、带着刺的女人,与他记忆中那个逐渐模糊的幻影彻底区分开。
我不再激烈反抗,但也很少回应。
像一具精致却缺乏灵魂的娃娃,任由他予取予求,身体在长期的亲密中可耻地习惯了他的触碰甚至开发出反应,但内心始终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
我学会了在这种亲密中保持一部分意识的抽离,冷静地观察着他偶尔流露的脆弱和需求,如同观察笼中困兽的软肋。
这种诡异的、各取所需的“和平”持续了一段时间。
匿名者似乎也沉寂了下去,没有再发送新的信息或制造事端。
但我知道,这平静绝非好事。
无论是陆渊还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都在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次爆发。
果然,风波以另一种形式袭来。
一家颇具影响力的网络媒体突然发布了一篇深度报道,标题耸人听闻:
《星光下的阴影:起底新晋影后林柠与商业巨鳄陆渊的操控游戏》
文章没有直接提及林檬或任何具体罪证,却用极其隐晦却引导性极强的笔法,描绘了林柠如何从一个小透明被陆渊一手捧红,如何失去自主权成为其“私人所有物”,如何被控制社交、被监控生活,暗示其光鲜背后是失去自由和尊严的悲惨处境。
文章还“巧合”地提到了几年前某位与陆渊合作后意外沉寂、精神出现问题的小花,以及某位因得罪陆渊而事业尽毁的制片人(隐去了王守成的名字),拼凑出一幅陆渊用资本和强权操控娱乐圈、毁灭异己的可怕画像。
这篇报道写得极其狡猾,通篇没有一句直接指控,却通过暗示、联想和“知情人士”透露,成功地点燃了公众的窥探欲和想象力。
瞬间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陆渊 控制狂”
“林柠 替身”
“资本操控娱乐圈”等词条迅速冲上热搜榜前列。
评论区更是沦陷,有同情林柠的,有咒骂陆渊的,有深扒过往“巧合”的,也有水军混战,乱成一团。
我是在片场休息时,从小助理惊慌失措的表情和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察觉到不对劲的。
我拿出手机,看到那篇报道和爆炸的舆论,脸色瞬间白了。
这不是匿名者直接的手笔,但其中精准的暗示和引导,绝对离不开他的“馈赠”。
他换了更聪明、更符合大众传播规律的方式,试图用舆论的软刀子,一刀刀割裂陆渊的公众形象,也将我置于聚光灯下炙烤。
很快,阿杰的电话直接打到了我这里,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林小姐,陆总吩咐,今天的拍摄暂停,请您立刻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守候在小区外的记者车辆比平时多了数倍。
豪宅入口加强了安保,气氛凝重。
走进客厅,陆渊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看着楼下闻风而来的媒体。
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是那篇报道。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冰:“看到了?”
“嗯。”我低声应道。
“有什么想说的?”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沉默了一下。
我能说什么?说报道大部分是事实?说确实活在他的控制下?
“这会对你的公司…有很大影响吧?”我最终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角度。
陆渊终于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影响?呵。这点风浪,还掀不翻我的船。”
他走近她,将平板电脑扔在沙发上,目光锐利如刀地审视着她:“倒是你。现在全世界都觉得你是我笼子里可怜的金丝雀。感觉如何?”
他的问话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和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