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松了口气,只想尽快结束这场煎熬。
就在这时,一个坐在后排的记者突然举手,抢在主持人结束前开口,问题直指陆渊:“陆老师,请问您对最近网上关于您和林柠小姐的cp绯闻怎么看?据说很多观众都觉得你们之间很有火花,甚至怀疑是不是假戏真做呢?”
问题来得突兀又尖锐。
现场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渊身上,带着各种看热闹的、探究的意味。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
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甲快要折断。
他会怎么回答?像梦里那样,斩钉截铁地说“是真的”?
不。
怎么可能。
我死死盯着他,屏住呼吸。
陆渊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嘴角那抹惯常的、淡漠的弧度都没有改变。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个提问的记者,语气疏离又官方,听不出丝毫情绪:
“谢谢大家对我们节目的关注和支持。”
他微微顿了一下,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遍整个休息区。
“只是节目效果而已,大家不要过度解读。”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平稳,没有一丝波澜。
像一杯冷却的白水,浇灭最后一丝虚妄的火星。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他这句轻描淡写的判决,在耳边无限放大,重复轰鸣。
节目效果。
不要过度解读。
原来……连那场让我溃不成军、信以为真的漫长梦境,于他而言,都只是需要配合演出的“节目效果”。
甚至不值得在镜头前,多费一分多余的情绪。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刺痛感尖锐地传来,却远不及心口那片骤然塌陷的空洞带来的钝痛。
我死死低着头,盯着面前桌布上繁复的花纹,视野模糊一片,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不受控制地发烫,又迅速褪成一片冰凉的惨白。
周围的嘉宾们发出心照不宣的、善意的哄笑,主持人立刻打着圆场,将话题引开。
采访在一片看似融洽的氛围中结束。
我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柠柠,这边!”
梅姐的声音及时响起,她挤过来,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力道很大,脸上堆着笑,对着还没完全散去的媒体和工作人员点头示意,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我拉向休息室的方向。
她的手指掐得我胳膊生疼,像是在强行禁锢一个快要散架的提线木偶。
“听见没?听见陆老师怎么说的了吗?”
一进空无一人的休息室,梅姐立刻甩开我的手,关上门,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又恨铁不成钢的急切,“节目效果!只是节目效果!你早上到底发的什么疯?!差点就被你害死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抱紧膝盖,将脸埋进去,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是啊,节目效果。
我怎么会那么蠢,竟然把戏当了真。
那些深夜的探访,失控的吻,温柔的擦拭,坚定的守护……
原来都是他精准投喂给镜头、也投喂给我这个“搭档”的表演。
是我自己昏了头,生了痴念,演砸了这场戏。
“你给我振作点!”
梅姐蹲下来,用力掰我的肩膀,“下午还有和陆渊的单独海报拍摄!这是最后一项了,拍完就能收工!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别再出任何幺蛾子!听到没有?!”
单独拍摄……和陆渊……
我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惊恐地看着梅姐,下意识地摇头:“不……梅姐,我不行……我做不到……”
让我再去面对他,在他刚刚用最云淡风轻的方式,将我所有的痴心妄想碾碎之后?
让我如何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他扮演“甜蜜”?
“做不到也得做!”
梅姐厉声打断我,眼神凶狠,“合约签了!钱拿了!你想赔得倾家荡产吗?!想想你妈!”
我妈……
这两个字像最有效的镇静剂,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挣扎和恐慌。
我瘫软下去,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声音嘶哑:“……知道了。”
梅姐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这就对了。记住,工作是工作。他是影帝,最会演,你也得学着点!拍完就结束了,听见没?”
我麻木地点点头。
是啊,结束了。
这场荒唐的梦,早该醒了。
下午的海报拍摄背景布置得极其浪漫,仿若星空,细碎的光点闪烁。
我穿着节目组准备的、缀满碎钻的华丽礼服,像个被精心装饰的空壳,坐在化妆镜前,任由造型师摆布。
陆渊已经做好了造型,站在不远处和摄影师低声沟通。
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蓝色丝绒西装,身姿挺拔,侧脸在灯光下如同雕塑。
神情专注而专业,仿佛上午那场几乎让我崩溃的采访从未发生。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极淡地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没有任何情绪。
就像看一件即将合作的道具。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转回了视线,继续和摄影师说话。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沉进一片冰冷的死寂。
也好。
这样也好。
“林老师,准备好了吗?可以过来了。”工作人员过来招呼。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提着沉重的裙摆,走向那片虚假的星空。
拍摄开始。
灯光炙热,镜头冰冷。
摄影师不断地要求着:
“陆老师再靠近一点!”
“林小姐,头往陆老师那边靠,对,甜蜜一点!”
“笑容!笑容再甜一点!”
“好!陆老师从后面搂住林小姐的腰!”
“完美!”
我像个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精准地执行着每一个动作。
依偎,对视,甜笑……甚至在他按照要求,从身后环住我的腰,将下巴轻轻抵在我发顶时,我都没有颤抖一下。
他的手臂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来沉稳的力量。
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一丝熟悉的、清冽的雪松调香气。
一切都和“梦境”中的触感如此相似。
却又如此截然不同。
因为我知道,此刻他眼底的温柔,他唇角的笑意,他每一个亲昵的动作,都是精确计算过的表演。
是为了呈现出最完美的“节目效果”。
而我,也只是在配合演出。
甚至比他演得更加努力,更加……麻木。
“很好!保持这个状态!”
摄影师显然很满意这种“火花四溅”的效果,快门声不绝于耳。
陆渊配合地变换着姿势,他的专业和投入无可指摘。
在一个需要我侧身仰头,与他鼻尖几乎相抵的姿势时,我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那么近的距离,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眼睫,深邃的眼窝,还有那双瞳孔里映出的、小小的、表情僵硬的我的倒影。
那里面,依旧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深海。
看不到丝毫“梦境”中的风暴、偏执、温柔、或是痛苦。
只有一片完美的、冰冷的虚无。
我的心像是被最后一丝微小的希望刺穿,彻底凉透。
结束了。
真的该结束了。
就在这时,摄影师要求陆渊做一个亲吻我额头的动作。
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唇瓣即将落下。
在他的气息靠近的瞬间,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一个几乎无法控制的、想要躲闪的冲动涌上来。
但我死死忍住了。
闭上眼,任由那冰冷的、属于“节目效果”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
一触即分。
像被烙铁烫了一下。
“完美!收工!”摄影师兴奋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