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楼梯上走下时,等在下方的陆渊抬头看过来,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惊艳和……满意?
他走上前,手臂微微弯曲,我深吸一口气,挽住他的手臂。
我们像一对最完美的搭档,步入觥筹交错的名利场。
镁光灯闪烁,窃窃私语不断。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们身上,探究的,羡慕的,嫉妒的,忌惮的……
陆渊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与人寒暄周旋。
而我也努力扮演着我的新角色,举止得体,言谈谨慎,偶尔在陆渊的示意下与人交谈几句,内容多围绕艺术和慈善(这是事先准备好的安全话题),偶尔也会涉及到一些不痛不痒的商业趋势。
我能感觉到,有些人看我的眼神变了,不再仅仅是看“陆渊的女人”,而是带上了真正的审视和评估。
中途,我去洗手间补妆。
站在华丽的洗手台前,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妆容精致,衣着华贵,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冰冷的警惕。
“林小姐今晚真是令人惊艳。”一个略带熟悉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我透过镜子,看到一位打扮雍容的富太太走了过来,是之前酒会上见过的那位陈太太(陈叔叔的妻子)。
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有些复杂。
“陈太太过奖了。”我转过身,露出标准的社交笑容。
她走到我旁边洗手,状似无意地低声道:“老陈前几天还提起你呢,说林小姐如今气度越发不凡了,和陆总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她的语气带着恭维,但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淡的……试探?
或者说,警告?
我维持着笑容:“陈叔叔太夸奖了。我还要多跟陆先生学习。”
陈太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抽了张纸巾擦手:“那我先出去了。”
她离开后,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心脏微微加速。陈太太……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陈叔叔让她来传递什么信息?还是我想多了?
回到宴会厅,我下意识地寻找陆渊的身影。
他正和几个人在角落交谈,其中一位的背影……我看着有些眼熟。
是那天俱乐部合影里的其中一个!
我心头一紧,尽量自然地走过去。
陆渊看到我,很自然地伸出手揽住我的腰,将我带入谈话圈。
“柠柠,来,见过这几位叔叔伯伯。”他语气亲昵,动作自然,仿佛我们真是恩爱夫妻。
我配合地露出笑容,一一问候。
那位让我眼熟的男人大约五十多岁,气质儒雅,笑容和蔼,但眼神锐利,他笑着对陆渊说:“阿渊真是好福气,太太不仅漂亮,还这么能干,听说现在也开始帮你打理些事情了?”
陆渊笑了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柠柠还年轻,还在学习。我只是让她先熟悉熟悉环境。”
话语间,他将我牢牢护在他的羽翼之下,既展示了我的“新身份”,又明确划定了界限,阻止了对方的进一步探究。
那一刻,被他揽在怀里,听着他看似随意却滴水不漏的应对,我竟然感到一丝荒谬的……安心。
晚宴结束后,回去的车上,我们都有些沉默。
快到别墅时,陆渊突然开口:“刚才那个跟你说话的是李太太?”
我心中一动,他看到了?“嗯,在洗手间遇到了。”
“她说了什么?”他语气随意,但眼神却透着认真。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陈太太的话复述了一遍。
陆渊听完,沉默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陈家……手伸得越来越长了。”
他没有再多说,但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对陈家的态度。
车子缓缓驶入车库,随着引擎熄灭,车厢内陷入一片宁静,只有空调还在低声运转。他解开安全带,侧身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坚定。
下车时,他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牵住了我的手,动作流畅得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热,指尖传来的温度像一股暖流,瞬间传递到我的掌心,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压迫或不适。
这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我和他,已经被无形的枷锁牢牢绑在了一起。
外界的一切,无论是觊觎还是试探,都只会让这枷锁更加收紧。
回到卧室,他松开手,揉了揉眉心:“今天表现不错。”
这是他对我的肯定吗?
我看着他疲惫的侧脸,突然开口,问了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那天……在书房窗外,你是怎么发现那个杀手的?”
陆渊原本流畅的举动忽然停顿下来,他缓缓侧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直直望向我。
他的目光中蕴含着复杂难辨的情绪,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突然提出这样的疑问。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因为你书房里的监控,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备用音频采集器。频率超出人耳接收范围。我听到了撬窗时次声波的异常波动。”
我震惊地看着他!
我的卧室里……也有监控?!
不仅仅是客厅和走廊?!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他看到了我脸上的惊骇和愤怒,眼神暗了暗,补充道:“只有在特定安防等级下才会启动。那天之后,已经关闭了。”
他的话,不知道是解释,还是安抚。
但我心里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可悲的“安心”和“默契”,瞬间粉碎得干干净净。
原来,我从未真正脱离过他的监视。
所谓的“共犯”,所谓的“新身份”,所谓的“信任”,依然建立在他绝对的控制之上。
我只是从一个看得见的牢笼,换进了一个更高级的、看不见的牢笼。
而他,既是我的保护者,也是我的狱卒。
这条共犯之路,比我想象的,还要黑暗,还要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