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生活仿佛被按下了某种诡异的平静键。
陆渊似乎极其忙碌,常常深夜才归,或者干脆不回来。
但这座牢笼无处不在的“眼睛”和无声的规则,让林柠时刻感受到那根紧绷的线从未消失。
她像个最敬业的女演员,奔波于一个个光鲜亮丽的场合。
杂志拍摄棚里,灯光炙热,她穿着当季最新高定,在摄影师“完美!”“太棒了!”的赞叹声中,摆出或冷艳或纯真的姿态。
镜头捕捉不到的是她眼底深处的疲惫与空洞。
专访间里,她对着主持人和镜头,流畅地回答着提前对好的问题,分享着“饰演复杂角色的心得”和“对未来的憧憬”,笑容得体,语气温柔。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关于“挣扎”与“突破”的感悟,有多少源自她真实的人生。
代言活动上,她站在聚光灯下,享受着粉丝的尖叫和媒体的追捧,手里拿着代言的产品,说着赞美之词,仿佛那就是她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珍宝。
台下,品牌方高层对陆渊派来的助理点头哈腰,极尽谄媚。
每一次公开露面,她脖子上都戴着那条蓝钻项链,它成了她的标志,也成了陆渊无声的宣告。
媒体津津乐道于陆渊的“大手笔”与“宠爱”,粉丝们则在网上狂欢“渊柠cp”的甜蜜。没有人知道,那璀璨的光芒下,锁链是何等冰凉。
她试图从这令人窒息的控制中寻找一丝缝隙。
她会在采访中,小心翼翼地加入一点点自己对角色的真实理解,那理解里不可避免地带着她自身的痛苦烙印。
她会偶尔在社交媒体上,发一张看似普通的天空或书籍的照片,配上一句意味不明的歌词或诗句,试图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向外界的自由世界传递一丝微弱的信号。
然而,这些细微的尝试,往往如同石沉大海,或者…引来更严密的监控。
有一次,她发了一句关于“囚鸟渴望天空”的诗,不到半小时,那条状态就“因操作失误”消失了。
当晚陆渊回来得格外早,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睡前进入她房间,用一种近乎折磨的缓慢速度,亲吻她,抚摸她,在她身上留下新的印记,直到她崩溃地哭泣求饶,他才仿佛满意般地停下,指尖擦过她的眼泪,低语:“看来还不够累,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她彻底明白了,任何形式的“越界”,都会招致他不动声色却精准无比的“矫正”。
他的惩罚不再仅仅是言语的冰冷或身体的暴力,更多了一种精神上的磋磨和掌控,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无处可逃。
这种绝望的认知,反而激起了她心底更强烈的逆反。
既然无法逃离,那就在这囚笼里,用他给的资源,尽可能强大自身。
她几乎是贪婪地吸收着一切能学到的东西——表演技巧、人际周旋、甚至暗中观察陆渊处理事务的方式。
她不再仅仅把演戏当作任务,而是真正沉入每一个角色,试图从那些虚构的人生里,汲取对抗现实的力量。
她的演技在这种痛苦的淬炼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愈发深厚和有穿透力。
李导不止一次在片场公开盛赞她:“林柠是天生的演员!她眼睛里有的东西,很多演员一辈子都学不会!”
只有林柠自己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是真实的痛苦,是压抑的恨意,是绝望中开出的畸形的花。
这天,她参加一个顶尖时尚杂志举办的慈善晚宴,这样的场合如今对她已是家常便饭。
她穿着量身定制的礼服,戴着那条蓝钻项链,挽着陆渊的手臂(他难得有空出席),仪态万方地走在红毯上,接受着闪光灯的洗礼和众人的注目。
陆渊一如既往的冷漠矜贵,偶尔对镜头露出公式化的浅笑,应对媒体提问滴水不漏。
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林柠脸上保持着完美的笑容,身体却僵硬得像块木头。
进入内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不断有人过来敬酒、寒暄,话语里充满了恭维和试探。
陆渊游刃有余地周旋着,偶尔将林柠轻轻推向前台,介绍给某位重要人物,语气平淡却带着明确的标识:“林柠,我公司的艺人,以后还请多关照。”
每一次这样的介绍,都让林柠感到一种被物化的屈辱,但她只能微笑着点头应酬。
中途,她去洗手间补妆。
站在华丽的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珠光宝气的自己,她感到一阵强烈的陌生和眩晕。
镜中的人,美则美矣,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华丽躯壳。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另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是最近风头正劲的一位新晋小花,以大胆泼辣着称。
她看到林柠,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随即挂上甜美的笑容:“林柠姐,今天真漂亮,这项链是陆总送的吧?真让人羡慕。”
林柠淡淡点头:“谢谢。”
那小花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挑衅和幸灾乐祸:“姐姐真是好手段,能把陆总哄得这么开心。不过啊,我听说陆总心里一直有个白月光,好像是因为意外去世了?姐姐这替身当得,也是够辛苦的。”
“白月光”、“替身”…这些词像毒针一样狠狠扎进林柠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手指紧紧抠住了洗手台的边缘。
那小花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轻笑一声,扭着腰肢出去了。
林柠独自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尽管早已从秦姐那里听过类似的话,但再次被外人如此直白地戳破,羞辱感和疼痛感依旧新鲜而尖锐。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条昂贵的蓝钻项链此刻仿佛成了一种巨大的嘲讽。
看啊,林柠,即使你得到了这一切,在别人眼里,你也永远只是一个可悲的替身,一个靠着模仿别人而获得施舍的可怜虫!
强烈的恨意和委屈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猛地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扑打着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失态,绝对不能在这里失态,无数双眼睛在外面看着,等着抓她的把柄。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重新挺直脊背,补好妆,戴上完美的面具,走出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