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开第一段音频，背景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宴会场合，偷录的。
一个我从未听过的、略显油腻的男声带着醉意笑道：
“……陆渊那小子，还真以为能查到他女人死的真相？哼，要不是当时……算了，不提这个。不过那小姑娘长得是真像，特别是眼睛……他找来这么个替身，是想着养熟了再送出去当饵？心可真够狠的……”
另一个声音模糊地应和了几句。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替身……饵……养熟了送出去……
虽然早就知道，但亲耳听到别人用这种轻佻而残忍的语气讨论，那种羞辱和绝望还是再次将我淹没。
我颤抖着点开那份文档。
那是一份资金流向的追踪记录，非常专业，指向一个海外的空壳公司，而最终受益人的线索……隐隐指向了昨晚饭局上那个令人作呕的王总，甚至可能更高……
最后一段音频，只有短短十几秒，是陆渊的声音，但比我现在听到的更加年轻，也更加……疯狂绝望，带着一种泣血般的嘶哑：
“他们一个都跑不掉……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所有相关的，所有伤害过她的……我要用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引他们出来……然后，一个一个……”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坐在冰冷的马桶盖上，浑身发抖，手机几乎拿不稳。
U盘里的内容，像一块块拼图，残忍地印证了陆渊的计划，甚至揭示了更多冰冷的细节——他不仅仅是在利用我报复直接的仇人，他甚至可能想用我作为“礼物”或“诱饵”，去吸引那些当年参与其中、如今位高权重的人……
而最后那段音频里，他年轻而疯狂的声音，让我不寒而栗。
那不是冷静的算计，那是一种几乎焚毁一切的偏执和恨意。
他早已被仇恨吞噬。
而我，是他精心挑选的祭品。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陆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听不出情绪：“林柠？在里面那么久，没事吧？”
我猛地一惊，手忙脚乱地拔掉U盘，塞回口袋，迅速删掉手机上的文件和浏览记录。
“没、没事！”
我提高声音回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上一点疲惫，“马上就好！”
我站起来，快速用冷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惨白、眼神却因为恐惧和恨意而异常明亮的自己。
深呼吸，林柠撑住。
我打开门。
陆渊就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口。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我湿漉漉的脸上。
“怎么这么久？”他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我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小声说：“有点肚子不舒服……”
我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小腹，将一个女人不便明说的生理不适演绎得恰到好处。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没再追问，只是侧身让开：“收拾一下，晚上还有个视频会议，关于下一个项目的，你一起听。”
“好的。”我乖巧地应着，从他身边走过。
口袋里的U盘像一块燃烧的炭，烫着我的皮肤，也点燃了我心底最后一丝犹豫。
我走到房间角落，拿起剧本，假装翻阅，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陆渊，你等着。
你的会议，我会“好好”听。
你所有的“计划”，我都会“好好”参与。
视频会议连接的是陆渊的工作室，屏幕那端坐着几个西装革履、表情精干的人，是他的核心团队。
陆渊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我则搬了把凳子，乖巧地坐在他侧后方一点的位置，既能被摄像头看到，又显得不过分突出，符合我当前“被提携者”的身份。
会议内容是关于一部大制作电影的项目推进，陆渊是主演兼隐形投资人，而他们讨论的焦点之一，是一个戏份颇重、极具突破性的女配角。
“这个角色很关键，人设复杂，需要极强的爆发力和可塑性，目前接触的几位一线，要么档期不合，要么感觉差了点意思。”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说道，他是陆渊的御用制片人。
陆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沉静地看着项目ppt上那个角色的介绍，半晌，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波澜：“新人里有没有合适的？胆子大，敢豁出去，有打磨空间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
他要把我推向更显眼、也更危险的舞台中央，去吸引更强大的“敌人”的注意。
金丝眼镜男滑动着平板：“有几个备选，戏剧学院的苗子，或者有些作品的新人，但都需要时间考察……”
陆渊忽然微微侧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然后重新看向屏幕：“林柠最近的表现，你们有关注吗？”
会议室那头安静了一瞬。
几道目光透过摄像头，聚焦在我身上，带着评估和审视。
我立刻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局促和不安，脸颊也微微泛红，像一个突然被点名、不知所措的新人。
“林小姐在《荒原》里的几场戏，我们看了片段，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很有灵气和潜力。”金丝眼镜男措辞谨慎，“只是……资历实在太浅，直接上这么大的项目，风险不小，各方压力也会很大。”
“压力？”
陆渊轻笑一声，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压力才是打磨钻石的砂纸。资历不是问题，我说她行，她就行。”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近乎独裁的专断。
屏幕那头的人立刻噤声，不再提出异议。
我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一件正在被讨论价格的商品，不，甚至不如商品，只是一块被猎人相中、即将被抛向兽群的血肉。
陆渊继续道：“安排一下，把剧本部分片段发过来，让她先试试戏。找最好的表演老师跟进，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效果。”
“好的，陆老师。”团队人员立刻记录。
“另外，”陆渊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冷硬，“王守成那边，暂时晾着他。他手里的那个电视剧本子，档次不够，配不上现在的规划。”
王总？就是昨晚那个令人作呕的王总？
我心头一紧。
陆渊这是……暂时放弃用我去吸引那条“小鱼”了？
是因为觉得价值不够大，还是……因为昨晚我那“不堪承受”的表现，让他觉得我这“饵”还需要再锤炼，不能轻易浪费在小角色身上？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我心底发寒。
我在他心中的价值，永远只取决于能钓到多大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