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中,但秦晚知道,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已经将这座惊蛰殿牢牢看守起来。
他离开前那冰冷警告的眼神,与其说是限制,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确认——确认了她提供线索的价值,也确认了她本人已彻底卷入这场围绕皇权的诡异漩涡中心。
她换下湿透的衣物,指尖冰凉,体内却有一股热流在奔涌。
并非恐惧,而是一种久违的、置身于危险棋局中的兴奋。
将夜烬这头最危险的“猎豹”引入局中,固然是与虎谋皮,但也唯有借助他的力量和权势,才有可能撬动那深不见底的秘密。
窗外,暴雨渐歇,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敲打着琉璃瓦。
秦晚躺回榻上,合眼假寐,精神力却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蔓延出去。
她能“感知”到殿外至少多了三道极其隐蔽的气息,呼吸绵长,与风雨声几乎融为一体。夜烬的影卫,果然名不虚传。
与此同时,揽月宫,枯井旁。
夜烬去而复返,玄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部分。他负手立于井边,雨水打湿的衣袍已被内力蒸干,只留下深色的水渍。
他并未立刻下令探查井底,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冽的光,比井底的幽暗更令人心悸。
“如何?”他声音低沉,问的是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的影卫统领,朔风。
朔风单膝跪地,语气毫无波澜:“回禀王爷,西南方向追踪三里,痕迹在一处冷宫墙外彻底消失,对方极其擅长隐匿和消除气息。那口井……属下初步探查,深不见底,邪异之气浓郁,井壁有非自然开凿的痕迹。井底似乎有东西,但气息隔绝,难以辨明。”
夜烬沉默着,目光扫过井口那块被秦晚挪开过、此刻已恢复原位的符文石板。
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拂过那些扭曲的刻痕,触手一片阴寒。
“能让她‘心神牵引’,能让刺客在此出没……”他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这井下,藏的究竟是根治陛下痼疾的良药,还是……催命的毒饵?”
他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调‘地藏’过来,在他抵达之前,封锁揽月宫周边百丈,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对外,就说是本王嫌此处破败,欲下令修缮。”
“是!”朔风领命,迟疑一瞬,又道,“王爷,王妃她……”
夜烬眼神一暗:“看好她。她所有的举动,一言一行,都要如实回禀。”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去查,查清楚揽月宫废弃前,最后一位主人是谁,因何废弃。所有相关卷宗,全部调出。”
“属下明白。”
朔风身影消散。夜烬独自站在井边,任由渐弱的雨丝落在肩头。
他想起秦晚那双在雨夜中亮得惊人的眸子,平静下的坚韧,以及那看似合理却处处透着玄乎的解释。
“秦晚……”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探究与审视。
这个女人,就像一本被迷雾笼罩的书,他方才不过掀开了一角,却已嗅到了足以搅动风云的气息。
惊蛰殿内。
秦晚的唇角在黑暗中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
她“听”到了远处极其细微的、属于大队人马调动和布控的动静。夜烬行动了,而且动作极大。
水浑了,鱼,也该动了。
她翻了个身,真正沉入睡眠。养精蓄锐,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风浪。
她知道,从她将夜烬引向那口井开始,平静的表象已被彻底打破,真正的暗涌,此刻才刚开始翻腾。
而翌日清晨,一条隐秘的消息,通过特殊渠道,递到了永寿宫太后的案头——“昨夜暴雨,烬王爷曾秘密前往揽月宫,停留约一炷香时间。随后,揽月宫被暗卫秘密封锁,缘由不明。其间,惊蛰殿秦王妃,曾短暂离开寝殿。”
太后捏着纸条,靠在凤榻上,眼神晦暗不明,指尖轻轻敲打着紫檀木的扶手。
殿内,檀香袅袅,惊雷却已无声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