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与外间的春寒料峭恍若两个世界。
沉水香的气息浓郁,丝丝缕缕,缠绕在梁柱与帷幔之间,带着经年累月积淀下的威仪。
秦晚垂眸,步履平稳地走入殿中,依礼敛衽:“臣妾秦氏,拜见太后娘娘,恭请太后金安。”
她未自称“孙媳”,此刻用最不易出错的“臣妾”身份,更为稳妥。
凤座之上,身着深青色凤纹常服的太后缓缓抬眼。
她并非初见“龙惊墨”,此刻的目光带着长辈般的温和,却又似能穿透衣衫,直抵内里。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平和,“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秦晚依言抬头,脸色苍白,身形单薄,唯有一双眼睛沉静无波。
太后看着她,轻轻放下茶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这身子骨……哀家听闻你前些时日受了重伤,险些……如今可好些了?皇帝如今也病着,宫里宫外,真是多事之秋。”
“劳太后挂心,已无大碍,还需将养。”秦晚应对谨慎,看来夜烬只是告知太后她受了重伤,其余并未告知。
太后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似在确认什么。
“烬儿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他父皇去得早,如今皇叔上又……”
她话语一顿,流露出伤感,随即话锋似无意一转:“说起来,哀家记得,你之前给烬儿用过一种药,‘九转还魂丹’?当真是有奇效。烬儿如今身体已经大好,如今你自个儿身子这般亏损,皇帝又昏迷,那丹药……可还有留存?”
来了!
秦晚心中凛然。这才是太后深夜召见的真正目的!为了那能起死回生的“九转还魂丹”!
她垂眸,掩去眼中思绪,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回太后,臣妾……记不清了。许多往事,包括这丹药之事,脑海中皆是一片模糊。”
话音甫落,仿佛“九转还魂丹”这名号触动了体内深藏的某种联系,识海深处骤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像是一颗沉寂万古的心脏,被注入了第一缕生机,沉重地搏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丹田深处溢散,瞬间流向四肢百骸!
这暖流与她强行修炼引来的那丝灵气截然不同,更纯粹、内敛,带着古老浩瀚的气息。
是了!她几乎忘了!前世身为鬼谷传人,她祭炼的本命法宝——那方内含洞天雏形的“须弥戒”,定然随神魂融入了此身!之前伤势过重无法感应,此刻或因太后的追问触及了“龙惊墨”与此丹的因果,或因她自身恢复达到临界,竟意外引动了这方空间一丝复苏的迹象!
不过这样的悸动却又完全不似须弥戒的波动,似乎还有别的,她一时也探查不到。
虽然那悸动与暖流只持续一瞬便再次沉寂,空间也未能真正开启,但这一线联系的确立,让她燃起了希望,或许她可以找到通道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太后听闻她“记不清”,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审视的目光逡巡片刻,似在分辨真伪。
最终,她叹了口气,语气惋惜:“记不清了?唉,真是……那丹药神异,若还有,对你,对皇帝都……罢了,既然忘了,那便罢了。”
话虽如此,秦晚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探寻并未散去。
“烬儿父皇去得早,由他皇帝抚养长大,他如今在宫中侍疾,你独自在府中,更要谨言慎行,安心休养。”太后再次强调,告诫意味更浓,“莫要再出什么差池,徒惹他担忧,也让哀家挂心。”
“太后教诲,臣妾谨记。”秦晚压下体内因空间异动产生的细微波澜,维持平静。
又例行问了些起居,赏下一支老山参后,太后便显疲态,示意退下。
退出慈宁宫,踏上冰冷的汉白玉台阶,夜风一吹,秦晚才觉后背渗出凉意。方才交锋,看似平和,实则凶险。
太后对丹药的志在必得,以及对“失忆”的怀疑,清晰可见,看似处处关心她的身体,可她知道,她关心的是昏迷不醒的皇帝。
然而,此刻她心中除了警惕,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
须弥空间……竟有了反应!
这意味着,她并非全然被动。只要继续恢复,迟早能重新打开这方属于她的底蕴!
丹药?太后想要丹药,而她,或许能从中找到恢复自身、乃至打开空间的契机。
她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慈宁宫,目光深沉。
皇城的水深不见底,但如今,她手中似乎也握住了一根若隐若现的救命稻草。下一步,该如何利用这微弱的优势,在这漩涡中寻得一线生机?
轿辇起行,载着心思各异的秦晚,没入深沉的夜色。体内那丝空间引起的暖意虽已隐去,但一颗种子,已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