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星火原起伏的丘陵。
张野站在湖边的了望台上——那是用新砍的松木搭建的三米高台，粗糙，但稳固。他赤脚踩在湿润的木板上，目光扫过这片被晨曦镀上金边的土地。
经过三天清剿，驻地周边三公里内的怪物基本肃清。二十五级的石爪山猫确实难缠，速度快，爪牙锋利，还能攀爬岩壁。但张野采取了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陷阱围猎。
他利用赤足行者的地面感知，摸清了山猫的活动路线和饮水规律。然后在必经之路上挖坑、设套索、布尖桩。十个拾薪者成员分成三组，轮番引诱、驱赶，将山猫逼入陷阱区。三天时间，十七只山猫被击杀，爆出的皮毛和爪子换了八百铜币，更重要的是，驻地安全了。
“会长，东边的矿洞清理完了。”矿工黑石爬上了望台，脸上带着疲惫但兴奋的笑容，“里面主要是铜矿，但深处有富铁矿脉的迹象。需要专业勘探设备才能确定。”
张野点头：“设备我来想办法。先开采表层铜矿，锻造工具和基础装备。”
“西边的药草区也标记好了。”采药师百草递上一张手绘地图，“止血草、宁神花、月光苔……种类比预想的多。但都有守护怪物，最弱的是20级的毒刺藤蔓，最强的是28级的夜行豹。”
张野接过地图仔细看。星火原的资源确实贫瘠，但并非一无所有。只是开采难度大，需要实力。
“先从弱的开始清理。”他说，“组五人小队，配一个治疗，慢慢推进。安全第一。”
“明白。”
两人离开后，张野继续观察。湖边五间木屋已经修葺完毕，屋顶铺了新茅草，墙壁用泥巴抹平，虽然简陋，但能遮风挡雨。空地上，木匠老木正带着几个学徒搭建第六间——按照计划，星火原驻地要能容纳五十人常驻。
更远处，战斗组的成员在练习配合。经过兽潮的洗礼，这些原本的生手都有了长足进步。一个年轻战士举盾格挡，另一个游侠箭矢连发，配合虽然生疏，但至少有了章法。
张野看着这一切，心里默默计算。星火原要建成自给自足的基地，至少需要三个月。这期间，人员要吃要住，装备要维修，药水要补给，都需要钱。虽然公会账户还有九十二万铜币，但坐吃山空不是办法。
必须开辟财源。
他打开好友列表，给楚清月发了条消息：“楚会长，有时间谈谈合作吗？”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我在寒月阁驻地。方便的话，现在过来。”
张野下了了望台，对赵铁柱交代几句，便使用回城卷轴——这是游戏里的便捷道具，能瞬间返回绑定的主城，一张要50铜币，他平时舍不得用，但今天情况特殊。
白光闪过，他出现在晨曦城北区的新驻地。这里已经初具规模：院子里种了几畦草药，墙角堆着木料，二楼窗户飘出炊烟。几个留守的成员看见他，纷纷打招呼。
“会长！”
“会长回来了！”
张野点点头，没多停留，直接前往中央区的寒月阁驻地。
楚清月在三楼书房等他。书房布置得很雅致，红木书架占满一面墙，上面摆着各种书籍——游戏里的书籍，记载着世界观、怪物图鉴、技能原理。另一面墙挂着晨曦城及周边区域的详细地图，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
“坐。”楚清月从书桌后抬起头，示意张野坐下，“星火原那边怎么样？”
“初步站稳了脚跟。”张野简单汇报了情况，“但资源开采难度大，需要时间和投入。”
“预料之中。”楚清月合上手中的账本，“你找我想谈什么合作？”
“拾薪者需要稳定的收入来源。”张野直截了当，“打怪爆装备太随机，采集卖材料利润薄。我想和寒月阁建立长期供销关系：星火原出产矿石、草药、皮毛，寒月阁负责收购和销售，利润分成。”
楚清月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寒月阁有自己的采集队和矿工。”
“但星火原有些特产，其他地方没有。”张野从背包里拿出几样东西：一块泛着微光的矿石，一株银叶草药，一张完整的山猫皮，“这是星火原独有的‘星纹矿’，虽然品位不高，但自带微弱魔法亲和，适合做附魔材料。这是‘银月草’，只在星火原的月夜开花，是制作高级法力药水的关键材料。山猫皮柔软坚韧，适合做皮甲内衬。”
楚清月接过样品仔细查看。作为大公会会长，她自然识货。星纹矿的魔法亲和属性很少见，银月草更是稀缺，市场上长期缺货。
“产量如何？”她问。
“目前不高。”张野实话实说，“星纹矿脉还没完全探明，银月草每月开花一次，每次能采三十株左右。山猫皮……要看能杀多少山猫。”
楚清月沉思片刻：“我可以答应合作。寒月阁按市场价上浮10%收购这些特产，但要有优先购买权。另外，如果产量提升，寒月阁可以投资开发。”
“可以。”张野点头，“另外，我还想借一批勘探和开采设备。”
“设备租金不便宜。”
“用特产抵。”张野早有准备，“第一批银月草和星纹矿，抵三个月设备租金。”
楚清月看着他，突然笑了：“你越来越像个商人了。”
“生活所迫。”张野说。
“行，协议我让秘书拟，晚点发你。”楚清月站起来，走到窗边，“另外，有件事要提醒你。傲世公会最近动作很多，他们在打听拾薪者的情报，特别是你。”
张野眼神一凛：“因为我拒绝了他们的收购？”
“不止。”楚清月转身，“傲世凌云那个人我了解，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在北门出尽风头，地网阵被收录战术库，北地坚壁称号……这些都让他不舒服。他认为你抢了他的风头。”
“我没有挑衅的意思。”
“但你已经成了威胁。”楚清月说，“小公会崛起，必然会挤压大公会的资源空间。傲世不会坐视不理。我估计，最多一个月，他们就会有所行动。”
张野沉默。他知道楚清月说的是事实。游戏和现实一样，弱肉强食。
“有什么建议？”他问。
“两条路。”楚清月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快速发展，在傲世动手之前，让拾薪者强大到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第二，寻找盟友，除了寒月阁，再拉拢其他势力，形成制衡。”
张野想了想：“我选第一条。”
“明智。”楚清月点头，“但时间很紧。一个月，你要让拾薪者至少拥有两百名核心成员，平均等级20级以上，装备全蓝装。能做到吗？”
“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楚清月看着他，“如果做不到，就来寒月阁。我给你的职位和待遇不变。”
张野摇头：“我不会放弃拾薪者。”
楚清月不再劝。她回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银质徽章：“这个给你。寒月阁的贵宾凭证，凭此可以在寒月阁所有商铺享受九折优惠，优先购买紧俏物资。”
张野接过徽章。入手沉甸甸的，正面刻着银月，背面刻着一行小字：“霜月寒赠”。
“谢谢。”
“不用谢，这是投资。”楚清月说，“我看好拾薪者的潜力，但也知道风险。这枚徽章，算是我个人的一点支持。”
离开寒月阁驻地，张野没有立刻回星火原。他去了趟拍卖行，用刚谈妥的预付款——楚清月预付了五千铜币——购买了一批急需的物资：矿镐、药锄、伐木斧、建筑工具。又买了几本技能书：初级采矿术、初级采药术、初级锻造术。这些都是给生活职业成员准备的。
采购完毕，他正准备离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他。
“请……请问是曙光会长吗？”
张野转身。说话的是个女玩家，看起来二十五六岁，戴着细框眼镜，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袍，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她的Id是【语风】。
“我是。你是？”
“我叫秦语柔，游戏Id语风。”女玩家有些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我……我想加入拾薪者。”
张野打量着她。等级只有8级，职业是学者——一种非战斗职业，主要能力是阅读、分析和记忆。装备也是最基础的白装。
“为什么想加入？”他问。
“因为……因为你们公会的理念。”秦语柔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我在论坛看了你们的招募帖，‘为所有在寒夜里前行的人拾一捆取暖的柴’……说得很好。我……我想成为那捆柴的一部分。”
“你有什么特长？”张野问。
“我记忆力比较好。”秦语柔说，“游戏里的书籍、地图、怪物资料，我看一遍就能记住。我还能分析数据，整理情报……”
她越说声音越小，似乎觉得自己这些能力在战斗为主的游戏里没什么用。
但张野眼睛亮了。记忆力好，擅长分析整理——这不正是拾薪者缺少的情报人才吗？
“你现实是做什么的？”他问。
“图书管理员。”秦语柔低下头，“但……但最近失业了。前夫说玩游戏没出息，我们吵了一架，离婚了。我需要赚钱养活自己，所以……”
张野明白了。又一个被生活所迫，在游戏里寻找出路的人。
“如果我说，拾薪者现在很穷，给不了你高薪，你可能要一边打怪一边整理情报，很辛苦。”他认真地说，“你还愿意加入吗？”
秦语柔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很亮：“我愿意。我不怕辛苦，只要……只要觉得自己的努力有价值。”
“好。”张野伸出手，“欢迎加入拾薪者。”
秦语柔握住他的手，眼眶微红：“谢谢……谢谢你给我机会。”
“不是我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争取的。”张野说，“跟我来，我带你去驻地。”
两人回到北区第七街三号。秦语柔看着那栋两层石楼和院子里忙碌的成员，有些拘谨。张野把她介绍给赵铁柱和雨中牧歌。
“这是秦语柔，Id语风，新成员。她记忆力好，擅长情报分析，以后负责公会的情报整理工作。”张野说，“铁柱，你带她熟悉环境。牧歌，给她分配一间房间。”
“好嘞！”赵铁柱爽快地答应，“语风妹子是吧？来，我带你转转。”
秦语柔跟着赵铁柱走了。雨中牧歌走到张野身边，小声说：“会长，这已经是这周第二十三个申请加入的了。我们的驻地住不下了。”
“住不下就扩建。”张野说，“星火原那边需要人，分批过去。另外，筛选要严格，宁缺毋滥。”
“明白。”雨中牧歌犹豫了一下，“还有……苏晴刚才来找你，等了一会儿，说晚点再来。”
张野点头：“知道了。你先忙。”
他回到自己房间，刚坐下，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推开，苏晴探进头来：“忙完了？”
“嗯。”张野示意她进来，“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苏晴走进来，在椅子上坐下，“我哥让我谢谢你。他说你教他的发力技巧很有用，他现实里已经能扶着墙站起来了。”
“这么快？”张野有些意外。
“医生说这是奇迹。”苏晴眼睛弯成月牙，“我爸高兴坏了，说一定要好好谢你。他让我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张野想了想：“还真有。星火原需要一批专业的勘探和开采设备，楚会长答应借，但租金不便宜。如果苏叔叔的公司有闲置设备，能不能……”
“包在我身上！”苏晴拍胸脯，“我爸公司仓库里堆了好多旧设备，更新换代淘汰下来的，但完全能用。我让他免费借给你！”
“免费就不用了。”张野摇头，“按市场价折旧租用，该多少就多少。”
“你这人真是……”苏晴撇撇嘴，“行行行，按你说的。不过我爸肯定会给你优惠价，这个你别拒绝。”
“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苏晴说起公司里的趣事，说起她哥哥最近的改变，说起她自己的游戏进展——她已经转职成神圣牧师，等级升到18级，在寒月阁里也算中坚力量了。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我听说傲世公会在找你们麻烦？”
“楚会长提醒过我。”张野说，“他们可能会有所动作。”
“要不要我帮忙？”苏晴认真地说，“我在寒月阁还是有点面子的，可以找清月姐多关照你们。”
“不用。”张野说，“拾薪者要靠自己站稳脚跟。总依赖别人，永远长不大。”
苏晴看着他，眼神复杂：“你这个人啊……有时候真倔。但就是因为这样，才特别。”
张野没接话。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那个……”苏晴手指绞着衣角，“我下个月生日，家里要办个派对。你……你来吗？”
张野一愣。现实里的社交邀约，这对他来说很陌生。
“我可能……”
“不用现在答复。”苏晴赶紧说，“还有时间，你考虑考虑。地点在我家，到时候我哥也会在，他说想当面向你道谢。”
“好，我考虑。”
送走苏晴后，张野坐在桌前，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现实和游戏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苏晴的生日派对，楚清月的商业合作，苏晨的康复训练，母亲的医药费，拾薪者的发展……所有事交织在一起，像一张网。
但他不觉得乱。在山里打猎时，也要同时注意风向、气味、足迹、野兽的习性。多重任务并行，他习惯了。
打开游戏内置的日历，他标注了几个重要日期：三天后，第一批星纹矿开采；五天后，银月草开花；十天后，拾薪者第一次全体会议；十五天后，星火原驻地一期工程完工。
还有，苏晴的生日派对，在下个月五号。
他想了想，在五号那天画了个圈。
该去的。不是为社交，是为感谢——苏晴帮了他太多，苏晨也因为他而有了康复的希望。山里人讲究知恩图报。
他下线时，现实里已经是深夜。
母亲睡着了，呼吸平稳。张野轻手轻脚地给她掖好被角，然后走到堂屋。
桌上放着一个信封。打开，是五千块钱现金——楚氏集团发的顾问费。厚厚一沓，崭新的钞票。
他数出三千，装进另一个信封，这是下个月母亲的药费和营养费。剩下两千，他想了想，抽出五百放进口袋——明天去镇上买点好菜，给母亲补补身体。剩下一千五，存起来，攒着还苏晴的头盔钱。
做完这些，他拿出那个小本子，翻开新的一页。
今日总结：
1. 星火原驻地初步稳定，周边怪物肃清
2. 与寒月阁达成特产供销协议，开辟稳定财源
3. 新成员秦语柔（语风）加入，情报系统开始搭建
4. 苏晴邀请参加生日派对，现实社交关系延伸
5. 傲世公会威胁临近，需加快自身发展
明日计划：
1. 带队深入星火原矿洞，勘探富铁矿脉
2. 指导秦语柔建立情报数据库
3. 现实：去镇上采购，给母亲补充营养
写完后，他合上本子，吹灭油灯。
躺在草席上，他脑子里复盘今天的一切。楚清月冷静的分析，秦语柔怯懦但坚定的眼神，苏晴期待又小心翼翼的语气……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因为游戏，因为拾薪者，产生了交集。
而他，是那个连接点。
责任很重。
但他担得起。
窗外，月光如水。
张野闭上眼睛。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而他要走的路，还很长。
但每一步都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