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香樟树的气息，溜进明德大学图书馆三楼的社科区。林溪踮着脚尖，指尖在最高一排书架上划过，试图够到那本封面已经有些泛黄的《西方哲学史》。她今天穿了条浅蓝色的棉布裙子，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朵蓄势待放的铃兰。
“需要帮忙吗？”
清冽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林溪吓了一跳，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书架，几本书哗啦啦掉下来。预想中的狼狈没有到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了即将砸在她脚背上的精装词典。
男生弯下腰捡书，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乱，却丝毫不减那份干净清爽的气质。
“谢谢。”林溪脸颊发烫，慌忙去捡散落在地上的书，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是这本吗？”男生已经抽出了那本《西方哲学史》，递过来时，林溪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的运动手表，表盘边缘有轻微的磨损。
“嗯，谢谢学长。”她接过书，指尖再次相触，这次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比自己的要高一些。
“我不是学长，大二的，计算机系，顾屿。”男生自我介绍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
“中文系，大一，林溪。”她小声回应，把书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
顾屿帮她把散落的书放回原位，转身时忽然说：“这本书很难啃，需要的话，我这里有笔记。”
林溪惊讶地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目光。那一刻，窗外的蝉鸣仿佛都变得温柔，香樟树的影子在地板上慢慢摇晃，像一首无声的歌。
一周后的社团招新日，林荫道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横幅。林溪抱着一摞文学社的宣传册，站在摊位后有些无措。她天生慢热，看着来往嬉闹的人群，半天说不出一句招新词。
“同学，文学社招新吗？”
熟悉的声音让林溪猛地抬头，顾屿正站在摊位前，手里拿着一杯冰镇柠檬水，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他今天穿了件灰色连帽卫衣，背着黑色双肩包，看起来比在图书馆时多了几分少年气。
“是……是的。”林溪慌忙递过宣传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拿着水杯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愣了一下。
顾屿接过宣传册，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学社活动介绍，忽然指着“诗歌创作大赛”那一行问：“这个比赛，现在还能报名吗？”
“可以的，”林溪眼睛一亮，递过报名表，“截止日期是下周五。”
顾屿接过笔，低头填表时，林溪注意到他写字的姿势很好看，手腕轻轻转动，字迹遒劲有力。他填完表递回来，上面的联系方式一栏，手机号末尾是四个连续的7。
“我以前写过一些现代诗，”顾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很久没动笔了。”
“那很厉害啊，”林溪由衷地赞叹，“我一直觉得能写诗歌的人都很浪漫。”
顾屿笑了起来，眼角弯成好看的月牙：“是吗？那有空可以交流一下。”他顿了顿，指着不远处的计算机协会摊位，“我在那边值班，要是有人问起文学社，我帮你拉人？”
林溪看着他跑向计算机协会摊位的背影，心里像揣了颗，轻轻一抿就甜得发胀。那天下午，真的有好几个计算机系的学生来报名文学社，都说“是顾屿推荐的”。
期中考试周临近，图书馆成了最抢手的地方。林溪抱着厚厚的专业书，转了三圈都没找到空位，正准备去走廊将就，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三楼靠窗的位置，我对面有空位。顾屿。”
林溪心跳漏了一拍，快步跑到三楼，果然看到顾屿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的椅子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算法导论》。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这里没人吧？”林溪放下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特意给你留的，”顾屿抬头，摘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揉了揉眉心，“看你早上在群里说没找到位置。”
林溪这才想起，昨天加了文学社的群，顾屿也在里面。她坐下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合着纸张的油墨香，让人莫名安心。
深夜的图书馆格外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林溪写论文写到瓶颈，盯着屏幕上的光标发呆，忽然看到顾屿推过来一瓶温热的牛奶。
“刚在自动售货机买的，”他压低声音说，“你脸色不太好，补充点能量。”
牛奶的温度透过玻璃瓶传来，暖了手，也暖了心。林溪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偷偷抬眼，看到顾屿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侧脸的线条在台灯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柔和。
凌晨一点，图书馆要闭馆了。两人一起走出大门，夜风格外凉爽，带着草木的清香。顾屿把林溪送到宿舍楼下，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论文写得怎么样了？”他问。
“多亏了你那瓶牛奶，灵感突然就来了，”林溪笑着说，“大概明天就能写完。”
顾屿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这个给你，我整理的西方哲学史重点，可能对你有帮助。”
林溪接过本子，封面是简单的黑色硬壳，翻开第一页，是他遒劲有力的字迹，条理清晰地罗列着重点，重要的地方还用红笔标了出来。
“太谢谢你了，”她握紧本子，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感，“我明天请你喝奶茶吧？”
“好啊，”顾屿笑了，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那就明天下午四点，图书馆门口见。”
第二天下午，林溪特意提前十分钟到了图书馆门口。顾屿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手里拿着两本包装好的书。
“等很久了吗？”林溪跑过去，有点喘。
“刚到，”顾屿把其中一本书递给她，“这个给你。”
是一本精装版的《飞鸟集》，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夏天适合遇见，秋天适合思念，但有你的季节，每天都很温柔。——赠林溪”
林溪的心跳瞬间加速，指尖抚过那行字，墨迹似乎还带着温度。她抬起头，正对上顾屿带着期待的目光，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
“谢谢，我很喜欢。”她小声说。
“喜欢就好，”顾屿挠了挠头，耳根也有些红，“我们去买奶茶吧，听说新开的那家不错。”
奶茶店里人不多，舒缓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顾屿很自然地记得她昨天在图书馆念叨过的“三分糖，加珍珠和椰果”，点单时一气呵成，让林溪心里甜滋滋的。
等待奶茶的间隙，顾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素描本：“上次在图书馆看到你看书的样子，觉得很安静，就画了下来。”
画纸上的林溪，正低头看着书，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笔触细腻温柔，连她耳后那缕不听话的碎发都画得清清楚楚。
“画得真好，”林溪惊叹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以前学过几年素描，”顾屿合上素描本，眼神认真地看着她，“主要是模特好看，怎么画都好看。”
林溪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慌忙低下头假装看菜单，心脏却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这时，店员把奶茶递了过来，她接过自己那杯，指尖不小心碰到顾屿的，两人同时缩回手，相视一笑，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气息。
走出奶茶店时，夕阳正缓缓落下，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粉色。顾屿送林溪回宿舍，一路无话，却并不尴尬。快到楼下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林溪，”他声音有些紧张，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林溪猛地抬头，看到他眼里的认真和忐忑，心里那根名为心动的弦，被轻轻拨动了。她用力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吟，却清晰地传到顾屿耳中：“我愿意。”
顾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整片星空。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微凉，他的掌心温热，交握的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酥麻的悸动。
确定关系后的日子，像加了糖的拿铁，甜得恰到好处。顾屿会每天早上在林溪宿舍楼下等她，手里拿着热乎乎的豆浆和包子；会在她熬夜写论文时，送来温好的牛奶和洗好的草莓；会在下雨天撑着一把大伞，把她护在怀里，自己半边肩膀都淋湿了也不在意。
深秋的明德大学，最有名的就是那条银杏道。金黄的叶子铺满地面，踩上去沙沙作响。文学社组织采风活动，顾屿作为“特邀嘉宾”也来了。
林溪穿着米色的针织衫和棕色的格子裙，站在银杏树下拍照。顾屿举着相机，不停地按下快门，嘴里还念叨着：“这边光线好，再笑一点，对，就是这样。”
休息的时候，林溪凑过去看照片，发现他拍了满满一相册的自己：有她低头看书的样子，有她仰头大笑的样子，有她皱着眉头思考的样子，甚至还有她打瞌睡时被偷拍的迷糊模样。
“你怎么拍了这么多？”林溪脸颊发烫。
“因为好看啊，”顾屿把相机递给她，“你看这张，落叶落在你头发上的时候，特别像精灵。”
照片里，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落在林溪的发梢，她正侧头笑着，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采风结束后，两人并肩走在银杏道上。顾屿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是一条银杏叶形状的项链，银质的叶子上镶嵌着细小的碎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顾屿轻轻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战栗。
“上次在首饰店看到的，觉得很配你，”他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以后每个秋天，我都陪你来看银杏。”
林溪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薄荷味，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里像灌满了蜜糖。风吹过，金黄的银杏叶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盛大的祝福。
期末考试结束后，迎来了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林溪要回老家，顾屿则要留在学校参加一个编程大赛。分别的那天，顾屿送林溪到火车站。
“记得每天给我发消息，”顾屿帮她把行李箱放上行李架，语气里满是不舍，“还有，不许吃太多零食，别忘了按时吃饭。”
“知道啦，”林溪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熬夜太晚。”
顾屿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低声说：“等我比赛结束，就去看你。”
寒假里的每一天，两人都靠着视频和消息维持着联系。林溪会拍下老家的雪景发给顾屿，顾屿则会分享他编程时遇到的趣事。除夕夜，顾屿在视频里给她看自己煮的速冻饺子，林溪则端着一碗妈妈做的糖醋排骨，对着屏幕“隔空投喂”。
大年初五，顾屿突然出现在林溪家楼下。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帽子上还沾着雪花，脸颊冻得通红，看到林溪时，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怎么来了？”林溪又惊又喜，连忙把他拉进楼道。
“比赛提前结束了，”顾屿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桶，“给你带了点东西。”
是他亲手做的暖锅，里面有林溪爱吃的虾滑、鱼豆腐和金针菇，汤汁还冒着热气，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两人坐在林溪房间的地毯上，围着小小的电煮锅，吃得满头大汗。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林溪夹起一块鱼豆腐，沾了点麻酱。
“上次视频的时候，你说你妈妈做的暖锅最好吃，”顾屿给她盛了一碗汤，“我问了我妈做法，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林溪心里暖暖的，抬头时，正好对上顾屿温柔的目光。窗外的雪还在下，房间里却温暖如春。她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因为有了他，变得格外温暖。
春天来临时，明德大学的樱花开了。粉白色的花朵缀满枝头，微风拂过，花瓣像雨一样落下，美得让人心醉。
顾屿的编程大赛拿了一等奖，林溪特意买了个小小的蛋糕，在樱花树下给他庆祝。顾屿切开蛋糕，第一块递给林溪，上面有一颗粉色的樱花形状的糖。
“尝尝看，”他眼里带着期待，“特意让老板做的樱花味。”
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带着淡淡的花香。林溪刚吃完蛋糕，就看到顾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相框，里面是他们在银杏道上的合照：她站在银杏树下笑，他站在她身后，眼里满是宠溺。
“这是我用编程做的电子相册，”顾屿打开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张照片，从图书馆的初遇到现在，记录着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背景音乐是他自己弹奏的钢琴曲，“我把它做成了实体相册，以后每年都加一页，好不好？”
林溪看着照片里的自己，从最初的羞涩到现在的笑靥如花，再看看身边这个眼里满是自己的男生，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扑进顾屿怀里，声音带着哽咽：“顾屿，谢谢你。”
顾屿轻轻拍着她的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傻瓜，该说谢谢的是我。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风吹过，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像一场盛大的祝福。林溪抬起头，在漫天飞舞的樱花雨中，吻上了顾屿的唇。
那是一个带着樱花清香的吻，温柔而缠绵，仿佛要将这春日里所有的美好，都揉进彼此的生命里。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盛夏。期末考试结束后，顾屿带着林溪去了海边。那是林溪第一次看海，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浪花拍打着沙滩，发出温柔的声响。
他们在沙滩上堆城堡，捡贝壳，追逐着退去的浪花。夕阳西下时，两人坐在礁石上，看着橘红色的太阳慢慢沉入海平面。
“林溪，”顾屿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郑重，“我拿到了保研资格，还在本校。”
“真的吗？太好了！”林溪由衷地为他高兴。
“那你呢？”顾屿握住她的手，眼神认真，“你有没有想过，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
林溪看着他眼里的期待，用力点点头：“我已经申请了本校的研究生，昨天收到录取通知了。”
顾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满是激动：“太好了！林溪，太好了！”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欢快的声响，仿佛也在为他们祝福。顾屿松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戒指的造型是交织在一起的银杏叶和樱花。
“这不是求婚，”顾屿有些紧张，挠了挠头，“就是想跟你约定，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等我们研究生毕业，等我们有能力为对方负责，我再正式向你求婚，好不好？”
林溪看着戒指上闪耀的光芒，又看看顾屿眼里的认真和期待，用力点点头，泪水忍不住滑落。顾屿轻轻为她戴上戒指，尺寸刚刚好。
“我愿意，”她哽咽着说，“顾屿，我愿意和你一起，走向未来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的海面上，几只海鸥展翅飞翔，发出清亮的叫声。
这个盛夏，他们在海边许下了一个关于未来的约定。这个约定，像一颗种子，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等待着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四年后，明德大学的银杏道上，一对穿着学士服的情侣正在拍照。男生穿着笔挺的黑色学士服，女生则穿着粉色的学士裙，两人依偎在一起，笑得格外灿烂。
“顾屿，你看，那棵樱花树开花了。”林溪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樱花树，虽然是秋天，却意外地开了几朵迟来的花。
“大概是知道我们今天毕业，特意来送祝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