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的睫毛颤了两下,雨宫柚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他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醒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那阵汹涌的疲惫,以及随之而来的、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梦。
梦里满是硝烟与鲜血的气息,他在碎石路上拼命奔跑,鞋底被划破也浑然不觉,视线里只有前方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人银白色的发丝在冷冽的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落了一层薄雪,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无的夜色。
“再观察一天吧。”医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笔尖在病历本上沙沙作响,“虽然各项指标基本稳定,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急于出院。”
雨宫柚点点头,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跟老师请假。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眼下淡淡的青黑还没褪去。
编辑信息的指尖顿了顿,他忽然想起梦里那抹银白色的发,心脏没来由地抽了一下,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却又说不清具体的痛感。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安全屋。
伏特加正对着手里的平板电脑发呆,他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头时正看见琴酒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寒气。
伏特加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本来想问大哥半夜去了哪里,但话到嘴边才想起大哥的行踪从来不是他该过问的。
组织里的人都知道琴酒对boSS的忠诚,追问他的去向,无异于自己活腻了。
琴酒慢条斯理地脱下那件黑色的长款外套,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解外套纽扣时指尖微微用力,布料顺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里面黑色的高领针织衫,紧紧贴在他挺拔的背脊上,勾勒出流畅而紧实的线条。
他的肩背很宽,腰却收得恰到好处,站在那里时像一棵沉默的青松,带着冷硬的质感,却又在抬手、脱衣的瞬间泄露出几分隐秘的性感。
外套被随手搭在旁边的架子上,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转过身,走到桌前坐下,椅子腿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大哥,”伏特加连忙凑过去,将平板递到琴酒面前,“刚收到消息,那个‘变态’已经被警方抓了,我们之前还想跟他谈的合作估计彻底黄了。”
这次的任务本指望借助他的渠道,如今人一落网,后续计划无疑被打乱。
琴酒的目光落在平板屏幕上,墨绿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看一条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
他薄唇微启,只淡淡“嗯”了一声,却让伏特加瞬间安了心。
果然是大哥,就算天塌下来也能稳如泰山。
伏特加心里的崇拜又深了几分,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琴酒开口,声音依旧冷冷得:“后面的任务交给苏格兰解决。”
“苏格兰?”伏特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我这就去联系他。”
他转身要走,却又听见琴酒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让他处理干净,别留尾巴。”
“明白!”伏特加应声离去,现在又只剩下琴酒一个人。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不是被抓的合作者,也不是后续的任务,而是深夜医院那个蜷缩在病床上的人。
蠢得要死。
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别人整死了。
苍白的脸,纤长的睫毛,脆弱的神情……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像在回味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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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接到伏特加的通讯时,正倚在窗台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窗外下起了连绵的阴雨,雨丝打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迹。
“任务内容清楚了?”伏特加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谨慎。
苏格兰的语气平静无波:“嗯,我来处理。”
没有追问细节,没有表露迟疑,仿佛只是接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差事,挂断通讯的瞬间,他眼底才掠过一丝凝重。
这次要处理的目标是名为铃木奈绪的女人。她曾是组织安插在政界的线人,凭借出色的社交手段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在议员身边蛰伏三年,却在半个月前突然失联。
组织查到她手里握着一份加密文件,记录着近两年来组织通过政界人士达成目标的账户流水,以及三位核心成员与议员的私下会面影像。
更棘手的是,铃木奈绪并非孤身一人,她有个刚上小学的女儿,这成了她最大的软肋,也成了组织拿捏她的筹码。
苏格兰看着资料里铃木奈绪的照片,女人穿着职业套装,笑容得体。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给波本发了一条信息,只有一串简单的数字。
半小时后,地铁站里,安室透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卡其色风衣靠在墙壁上。
听见脚步声,他侧过头,帽檐下的眼睛扫过苏格兰,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找我?”
苏格兰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没有监控和窃听器后,才压低声音开口:“目标铃木奈绪,前组织线人,握有加密文件和会面影像,组织要我要么拿回文件,要么……”他顿了顿,没说下去,但安室透瞬间明白了那未言明的结局。
安室透眼底的散漫褪去,换上严肃的神色。
苏格兰的声音很轻:“组织的意思是,用孩子逼她就范,不行就一起处理。”
他们都清楚一旦按照组织的命令来,无论结果如何,那个无辜的孩子都可能陷入危险。
可若是违背命令,他们潜伏多年的身份随时可能暴露,不只是他们自己,还有他们的家人,那些还不知道他们真实处境的亲友,都将被卷入这场黑暗的漩涡。
这道枷锁从他们踏入组织的第一天起就套在身上。
明明是在警校里能信任的交出后背的幼驯染,如今在组织重逢也只能装作不熟。
那样刻意的疏远,是保护彼此最好的方式。
“我去传递消息,试着说服她交出文件,然后安排她们离开东京。”
安室透很快做出决定,语气斩钉截铁,“你按组织的要求‘行动’,制造冲突的假象,给我争取时间。”
苏格兰点点头,“小心点。”
“你也是。”安室透转身时就变了语气,“别搞砸了,苏格兰。”
“彼此彼此,波本。”
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头,没有多余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