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已经透着初夏的燥热，教室顶上的吊扇转得 “嗡嗡” 响，粉笔灰在阳光里飘成细尘。初三（1）班的课桌上，《中考模拟卷》摞得快没过头顶，张涛把《物理冲刺指南》往旁边挪了挪，桌肚里藏着的 “建材扩张方案” 露出来一角 —— 上面用红蓝铅笔标着 “新增钢材品类：每吨 2800 元，比市价低 30 元”“城东拆迁区目标客户：150 户”，字迹被他反复描过，边缘有点发毛。
“张涛！这道力学题你再讲一遍呗！” 黄雷的胳膊肘戳过来，手里的钢笔漏了墨，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小团黑。他最近跟着张涛补数学，成绩从班级二十名窜到十五名，连数学老师都夸 “黄雷这小子开窍了”。张涛抬头时，看见黄雷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纸 —— 那是上周县建司给的 “供货意向书”，上面 “每月保底供货 100 吨” 的字样，被黄雷折得快磨破了。
“先分析受力方向，找支点……” 张涛压低声音，指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杠杆，另一只手悄悄把扩张方案往语文课本里塞，“晚上我家开家庭会，我想跟我爸妈说，毕业后不读高中了，专心做建材。” 黄雷的笔顿了一下，眼睛亮起来：“真的？那我跟你一起！我爸妈要是不同意，我就把分红单甩他们面前！”
放学铃响时，街道上满是背着书包的学生，张涛推着车走在前面，黄雷跟在后面，两人没像往常一样去仓库，而是绕着护城河慢慢走。“我爸肯定不同意，他总说‘没文凭没前途’。” 张涛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但咱们半年课余做建材就赚了 1.8 万，比我爸一年工资还多，要是专心做，肯定能更大。” 黄雷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这是你给我的分红，我爸还不知道呢，要是他敢反对，我就把这钱拍他面前！”
晚饭时，张家的小方桌上摆着炒青菜和鸡蛋羹，张建国边扒饭边看《楚江日报》，王曼给张涛夹了块鸡蛋：“明天模考，今晚别学到太晚，注意休息。” 张涛放下筷子，从书包里掏出两张纸，放在桌上：“爸，妈，我想跟你们说个事。”
张建国抬头，看见一张是 “中考冲刺计划表”，上面列着 “每天 6 点起床背英语，晚上 10 点复习数学”；另一张是 “建材生意扩张方案”，画着仓库、施工队、钢材进货渠道的示意图。“这是啥意思？” 张建国皱起眉，手指在 “扩张方案” 上敲了敲，“你想干啥？”
“我想好了，毕业后不读高中了，专心做建材生意。” 张涛的声音很稳，“这半年课余做，咱们已经有两个施工队的长期订单，县建司还发了意向书，每月保底 100 吨，比读高中出来找工作强多了。而且我没耽误学习，这次模考我还是全县第五。”
“你疯了？” 张建国 “啪” 地放下筷子，报纸滑到地上，“没文凭，你以后能有啥出息？我跟你妈供你读书，不是让你半途而废去‘倒腾水泥’的！” 王曼赶紧拉了拉张建国的胳膊：“老陈，你别激动，听孩子把话说完。”
“我说的是实话！” 张涛捡起报纸，递还给张建国，“咱们建材生意每月纯利 3000 多，比您在单位上班强，而且我已经跟邻市的钢材厂谈好了，每吨 2800 元，比楚江县便宜 30 元，城东拆迁区 150 户，每户至少需要 1 吨钢材，这就是 150 吨的订单！”
“再便宜也不行！” 张建国的声音拔高了，“做生意有风险，万一赔了呢？读书才是正经路！你要是敢不读高中，我打断你的腿！” 王曼叹了口气，把 “扩张方案” 拿过来翻了翻：“涛涛，妈知道你能干，但中考在即，要不先考完再说？万一考个好高中，以后做生意也有底气。”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王曼开门一看，是黄雷带着他爸妈站在门口。“叔，婶，我们是来跟你们商量点事的。” 黄雷手里攥着个信封，脸有点红，“我想跟涛涛一起，毕业后做建材生意。”
黄雷的父亲黄福贵是个老实的庄稼人，平时话不多，此刻皱着眉：“我家黄雷说要跟你家涛涛做生意，不读高中了？张建国，你可得管管你家孩子，别带坏我家黄雷！”
张建国刚要开口，黄雷突然把信封里的钱掏出来，放在桌上 ——3000 块钱，用橡皮筋扎着，崭新的票子。“爸，涛涛分我的分红有不少钱！” 黄雷的声音有点急，“咱们家之前欠的 2000 块外债，我已经还了，这钱是我靠自己赚的，比进厂打工强多了！”
黄福贵愣了，盯着桌上的钱，又看了看黄雷：“你…… 你真赚了这么多？不是骗我的？” 黄雷从书包里掏出另一张纸，是县建司的 “供货意向书”，上面盖着红章：“爸，您看，县建司都跟我们签意向书了，每月保底 100 吨水泥，这是正经生意，不是瞎折腾！”
张涛也赶紧补充：“黄叔，我跟黄雷不是瞎搞，我们有订单、有渠道，还有质检报告，而且我模考全县第五，黄雷数学也进步了 10 分，我们要是学不好，也不会拿学业开玩笑。”
王曼拿起分红单，又看了看意向书，轻轻叹了口气：“老陈，你看孩子们做事有章法，不是一时冲动……” 张建国没说话，盯着桌上的钱和意向书，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 —— 他每月工资才 300 多，3000 块钱，确实是他快一年的收入。
黄福贵沉默了半晌，突然拍了拍黄雷的肩：“你小子要是真能踏实干，不偷懒、不耍滑，爸就不拦你。但你得答应我，要是做不好，还得回去读书！” 黄雷赶紧点头：“爸，我肯定踏实干！涛涛比我有主意，我跟他一起，错不了！”
就在这时，张涛家的黑白电视里突然传来楚江县本地新闻，主持人说 “城西拆迁区部分村民反映，购买的水泥存在质量问题，疑似掺沙……” 张涛心里一紧，赶紧凑到电视前 —— 虽然没提名字，但他瞬间猜到是高明远搞的鬼。
“不好！” 张涛抓起外套，“爸，黄叔，我得去趟市场，肯定是高明远造谣！” 黄雷也赶紧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张建国皱着眉：“这么晚了，去啥市场？有话明天再说！”“不行！” 张涛拿起桌上的水泥样品，“要是谣言传开，村民就不跟我们订建材了，得赶紧澄清！”
王曼赶紧给张涛塞了个手电筒：“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张建国看着张涛匆匆出门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意向书和分红单，轻轻叹了口气 —— 这孩子，做事倒是比他当年果断。
张涛和黄雷赶到建材市场时，已经快八点了，市场里的店铺大多关了门，只有几家还亮着灯。远远就看见高明远的建材店门口围着几个人，高明远站在中间，手里拿着袋水泥，大声说：“你们看，这就是张涛那俩毛孩子卖的水泥，一捏就碎，掺了一半沙子，王队长家的墙都裂了！”
“高老板，真的假的？我还跟他们订了 10 吨呢！” 一个村民着急地问。“怎么不是真的？” 高明远拍着大腿，“我亲眼看见王队长找人修墙，那水泥一敲就掉渣！你们可别被他俩骗了，还是买我的水泥靠谱，虽然贵点，但质量有保证！”
“高明远，你别在这瞎造谣！” 张涛快步走过去，手里举着水泥样品，“这才是我们卖的水泥，你手里那袋，根本不是我们的货！” 高明远转头看见张涛，冷笑一声：“哟，正主来了？你说不是你的货，有啥证据？村民凭啥信你？”
“凭质检报告！” 张涛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是白天刚从县质检站拿的检测报告，“这是今天上午县质检站给我们的检测结果，抗压强度 25mpa，远超国标 20mpa，你要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去王队长的工地，看看墙到底裂没裂！”
围在旁边的村民一听，都起哄说 “去看看！去看看！” 高明远脸色有点白，却硬撑着：“看就看！我还怕你不成？” 张涛转头对黄雷说：“你去通知王队长，让他在工地等着，我们马上过去。” 黄雷点点头，掏出自行车钥匙，飞快地骑走了。
张建国和黄福贵也赶了过来，张建国手里拿着算盘，皱着眉问：“到底咋回事？” 张涛把检测报告递给张建国：“爸，您看，我们的水泥没问题，是高明远造谣，想抢生意。” 张建国接过报告，仔细看了看，又用算盘算了算检测数据，抬头对村民说：“大家要是不放心，咱们一起去工地看看，是不是真像高明远说的那样。”
村民们跟着张涛往城西拆迁区走，路上，李婶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拿着个手电筒：“涛涛，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还不信你俩能卖劣质水泥，高明远那人心眼比针鼻还小，肯定是见你们生意好，眼红了！” 旁边的王大爷也笑着说：“就是，高老板上次卖我的水泥，还没用到半年，墙就掉皮了，我看他才是掺沙了！”
到了王队长的工地，王队长正带着工人加班，看见这么多人来，赶紧迎上来：“涛涛，咋回事？这么晚了还来工地？” 张涛指着高明远：“高老板说我们卖的水泥掺沙，您家的墙裂了，我们来澄清一下。”
王队长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高老板，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啊！我家的墙刚砌了一周，结实得很，你要是不信，我让工人敲敲给你看！” 说着，王队长让工人拿锤子敲了敲墙，墙面发出 “砰砰” 的实心声，一点没掉渣。
“你看，这墙好好的，哪裂了？” 王队长拍着墙，“高老板，你要是想卖水泥，就好好做生意，别在这造谣污蔑人家孩子，丢不丢人？” 高明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周围的村民都哄笑起来：“高老板，你这造谣水平不行啊，下次编个靠谱点的！”“就是，我们还是跟张涛订水泥，至少人家质量有保证！”
张建国看着眼前的场景，又看了看张涛手里的检测报告，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 这孩子，做事比他想的周全，不仅有订单，还懂找质检站公证，比他当年在单位里按部就班强多了。
从工地回来的路上，张建国拍了拍张涛的肩：“你想做建材生意，爸不反对了。但你得答应我，中考必须考好，至少得考个全县前三，证明你不是学不好才放弃读书的。” 张涛眼睛一亮：“爸，您真同意了？我肯定考好！”
王曼也笑了：“妈帮你管账，你放心做生意，就是别太累，学习也别落下。” 黄福贵看着黄雷，也松了口气：“你跟涛涛一起，爸放心，要是缺钱，爸再给你凑点。”
回到家，张涛趴在桌上，把 “建材扩张方案” 又细化了一遍，在 “城东拆迁区客户” 后面画了个圈，旁边写着 “下周去对接”。黄雷坐在旁边，用算盘核对着订单：“涛涛，县建司那边我明天去对接，你专心复习，模考争取拿全县前三。” 张涛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本《英语词汇手册》：“行，咱们分工来，毕业前肯定拿下 3 个施工队！”
第二天，质检站的刘工特意给张涛送来了多份检测报告复印件：“你俩这小老板，做事比老商户还懂规矩，我给你多印了几份，贴在市场和拆迁区，省得有人再瞎造谣。” 张涛接过报告，连声道谢，刘工笑着说：“我家小子跟你俩同岁，还在天天玩泥巴，你俩倒是会折腾，以后楚江县的建材生意，说不定就靠你俩了！”
张建国路过建材市场时，看见公告栏上贴着张涛的检测报告，旁边围了不少村民，都在说 “以后就跟张涛订建材”“高明远那货的话不能信”。他悄悄走到县建司门口，找熟人打听了一下意向书的事，熟人说 “县建司确实想跟张涛合作，这孩子做事踏实，质量有保证”。张建国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 或许，这孩子真的选对了路。
中考前的最后一个月，张涛和黄雷过得格外忙碌，白天复习备战模考，晚上去仓库整理订单、对接客户。张涛的模考成绩稳定在全县前三，黄雷的数学成绩又进步了 5 分，连班主任都笑着说：“你们俩要是能一直保持这状态，就算不读高中，也肯定有出息。”
高明远的谣言不仅没起到作用，反而让更多村民知道了张涛的建材质量好，订单比之前多了三成。高明远看着空荡荡的店铺，气得摔了茶杯 —— 这俩毛孩子，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夕阳下，张涛和黄雷坐在仓库门口，手里拿着复习册，旁边堆着刚到的水泥样品。“等中考结束，咱们就去签县建司的正式合同。” 张涛笑着说，“然后开拓城东拆迁区，年底前肯定能拿下 3 个施工队。” 黄雷点点头，啃了口馒头：“我跟我爸说了，他帮咱们打听钢材进货渠道，以后咱们的钢材成本还能再降点。”
远处的教室里，传来同学们背书的声音，近处的仓库里，堆着满满的建材样品，张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满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