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基地,指挥室内灯火通明,时间已近午夜,却无人有睡意。
隔离区的实验数据和分析报告铺满了整张桌子。老陈和赵德明眼睛布满血丝,但精神亢奋,指着波形图和能量记录,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着刚才那惊心动魄半秒钟里发生的一切。
“能量逸散方向呈现非自然扭曲,穿透了屏蔽层,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物理规律!”老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更关键的是,我们在逸散能量中捕捉到一段极其微弱、但明显带有调制的信息波纹!虽然无法完全破译,但其频率特征……和首领异能波动残留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相似度!”
赵德明补充道:“晶体在那一刻的能量输出远超预设,但其内部结构似乎没有受损,更像是被‘共振’激发了某种深层次功能。这印证了叶教官的猜想,它确实能作为某种……信标或者共鸣器。”
叶琳娜站在桌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死死盯着那些复杂的数据。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实验最后时刻,那个直接在她意识深处响起的、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的意念碎片——
“活着……囚笼……遴选……晶体是钥匙……找‘园丁’……线索……”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她的心湖里,激起惊涛骇浪。
活着!大拿还活着!这是最重要的信息,足以驱散基地内部最大的阴霾。
囚笼……遴选……他被困在某个地方,正在接受某种“遴选”?这解释了那道光柱和诡异消失。
晶体是钥匙!他们的方向是对的!黑色晶体确实是关键!
找“园丁”?“园丁”是什么?是发出警告的那个存在?还是“遴选”他的那个?线索……去哪里找线索?
信息太少,疑问太多。但有了方向,就有了希望。
苏婉清坐在旁边,双手紧握在一起,指节泛白。她听到林大拿还活着的间接证据,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但强忍着,专注地听着分析,试图从专业角度理解这一切。叶小雨靠在她身边,虽然听不太懂那些复杂的术语,但看到大人们凝重的表情中透出的那一丝光亮,她的小手也悄悄握紧了。
铁柱拳头捏得嘎吱响,又是欣慰又是焦躁:“老大还活着!太好了!可这‘钥匙’怎么用?‘园丁’又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们去哪儿找线索?”
叶琳娜直起身,目光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锐利,扫过众人:“信息虽然模糊,但指向明确。第一,首领需要我们的帮助,而关键在这枚晶体。”她指向静静躺在特制屏蔽盒里的黑色晶体,“第二,有一个被称为‘园丁’的存在,可能知晓内情或拥有线索,我们必须找到它,或者关于它的信息。”
“怎么找?”铁柱急问。
叶琳娜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上面:“两个方向。第一,继续研究晶体,尝试建立更稳定、更可控的联系,哪怕只是单向接收信息。老陈,赵工,这需要你们全力以赴。”
老陈和赵德明郑重点头。
“第二,”叶琳娜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扩大搜索和情报搜集范围。既然‘园丁’曾主动发出警告,它或其势力很可能在活动。我们需要更广阔的情报网。铁柱,你亲自负责,从明天开始,加大对外侦察小队的派遣频率和范围,重点搜集任何关于异常现象、未知势力、特别是与‘园艺’、‘培育’、‘观察’等概念相关的传说、痕迹或信号。”
“明白!”铁柱重重捶胸。
“另外,”叶琳娜看向苏婉清,“基地内部必须更加稳固。首领活着的消息可以有限度地透露给核心成员,稳定军心。但关于‘囚笼’、‘遴选’和‘园丁’的具体信息,必须严格保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外泄。”
苏婉清点头:“我知道分寸。”
“还有一件事,”叶琳娜眼神微冷,“那个‘独狼’团伙,还有附近其他蠢蠢欲动的鬣狗。首领不在,他们以为龙渊软弱可欺。我们需要一次干净利落的‘展示’,让他们彻底明白,龙渊的锋芒,不会因为任何人暂时不在而钝掉!”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众人心头一凛,知道叶琳娜这是要立威了。
计划迅速制定。一方面,研究小组加紧攻关;另一方面,铁柱开始调配精锐小队,准备对“独狼”团伙进行一次威慑性打击,同时扩大侦察范围。
然而,就在龙渊紧锣密鼓地准备应对内外压力时,内部的暗流,因为资源分配的问题,开始悄然涌动。
林大拿在时,凭借其绝对的威望和相对充裕的早期囤积,资源分配虽有章程,但大家基本信服,偶有怨言也不会表面化。如今他失踪月余,基地消耗日增,新开垦的种植区远未到收获季节,从矿场带回的金属和燃油虽有用,却不能果腹。一部分早期囤积的罐头、压缩饼干等“好东西”日益减少,需要更精细地分配。
这天下午,在后勤仓库外,负责分发当日口粮的几名后勤队员,与一队刚刚完成高强度训练、满身大汗的战士发生了争执。
“凭什么又是这么点?老子训练快累趴下了,就分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一个脾气火爆的年轻战士看着手里比往常少了一截的配给,忍不住嚷道。
“就是!我们拼死拼活保卫基地,吃点东西还要克扣?”其他几个战士也附和起来,训练后的疲惫和饥饿让他们情绪有些激动。
负责分发的后勤队员是个面相老实的中年男人,姓周,平时工作认真,此刻被围着,脸涨得通红,又急又委屈:“不是克扣!是按新定的份额发的!叶教官和铁柱队长都签字了的!仓库里好东西不多了,得省着点,优先保证伤员和……”
“伤员?老子训练受伤算不算伤员?”年轻战士打断他,声音更大了,“我看是有人把好东西昧下了吧!以前老大在的时候可没这么抠搜!”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周围渐渐围拢了一些人,有战士,也有普通幸存者,议论纷纷。有人觉得战士说得有理,训练辛苦该多吃;有人觉得后勤也不容易,物资紧张是事实;还有人冷眼旁观,心思各异。
争执声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演变成冲突。
“吵什么?!”一声怒吼传来,铁柱带着两名队员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他本就因为林大拿失踪和外部压力心情烦躁,看到内部起冲突,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了解事情原委后,铁柱眉头拧成疙瘩。新定的分配方案是他和叶琳娜、苏婉清商量后定的,确实比之前紧缩了,但也是无奈之举。他知道战士们辛苦,但……
“都给我闭嘴!”铁柱对着那几名战士吼道,“有意见按规矩提!在这里闹什么?再闹统统关禁闭,扣三天口粮!”
他试图用威望和强硬手段压下事情。若是平时或许有效,但此刻,在人心浮动、首领失踪的背景下,这种简单粗暴的压制,反而激起了逆反心理。
那名年轻战士梗着脖子,眼睛都红了:“铁柱队长!我们不是闹!我们就是不服!凭什么我们流血流汗,连饭都吃不饱?老大在的时候……”
“别提老大!”铁柱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自己内心的焦灼而显得异常严厉,“老大不在,规矩就不守了?龙渊就要散架了?!”
这话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下来,但气氛却更加凝滞、压抑。那年轻战士嘴唇颤抖着,猛地别过头,眼眶也红了。其他几个战士也沉默下来,但脸上的不服之色并未消退。围观众人的眼神也变得复杂。
铁柱意识到自己失言,但话已出口,他也不知该如何缓和,场面一时僵住。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都聚在这里,是训练量不够,还是工作太清闲?”
人群自动分开,叶琳娜走了过来。她似乎刚结束一轮训练,额发微湿,作战服上沾着尘土,但眼神清澈冷冽,步伐稳定。她没有看铁柱,也没有看那几个闹事的战士,而是直接走到负责分发的后勤老周面前。
“周师傅,今天的配发记录和仓库进出清单,拿给我看。”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周连忙跑进仓库,拿出记录本。
叶琳娜快速翻阅着,然后转向那几名战士,声音依旧平稳:“配发份额确实比上月减少了15%,这是基于当前物资库存和消耗速度,由我、铁柱队长和苏医生共同议定的。缩减的部分,主要来自高热量的储备罐头和巧克力等,基础粮食和蔬菜配额未变。”
她看向那个年轻战士:“你叫孙浩是吧?我记得你,上次清理外围丧尸表现不错。训练消耗大,需要额外热量,这一点管理层考虑到了。从明天开始,所有完成当日高强度训练任务的战斗人员,可以凭训练记录,在晚餐时额外领取一份高热量的营养糊,这是用虫壳粉和少量储备油脂新调配的,虽然味道一般,但能顶饿。”
她又看向其他战士和围观众人:“龙渊的物资,是所有人的物资。分配的原则只有两个:第一,保证生存;第二,按劳、按需、优先保障核心生产力与战斗力。有任何疑问或困难,可以按程序向你们的分队长、向铁柱队长、向苏医生或者向我反映。但聚众争执、质疑分配公平,动摇的是整个基地的根基。”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铁柱身上,停顿了一秒,然后移开:“铁柱队长刚才的话,重了。但规矩就是规矩,不容挑衅。孙浩,顶撞上级,言语不当,关一天禁闭,口粮照旧。其他人,各自归位。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处理得干净利落,既解释了缘由,给出了补充方案,维持了规则威严,又稍稍安抚了情绪,还微妙地维护了铁柱的权威,同时纠正了他的过激。整个过程,叶琳娜的语气没有太大起伏,却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的公正与决断。
孙浩张了张嘴,最终低下头,说了声:“是。”跟着铁柱的队员去了禁闭室。其他人也默默散去。
铁柱看着叶琳娜,眼神复杂,有惭愧,也有一丝松了口气。他擅长冲锋陷阵,处理这种内部精细的矛盾,确实非他所长。
叶琳娜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压力大,我知道。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稳。大拿把基地交给我们,我们不能让它从内部乱起。”
铁柱重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一场小风波暂时平息,但叶琳娜知道,资源短缺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如果不能尽快找到新的稳定补给来源,或者……找回林大拿,类似的问题还会出现,而且可能更严重。
她抬头望向远方,那是“独狼”团伙盘踞的方向,也是更广阔、更危险的外界。
内忧外患。
“园丁”的线索,又会在哪里?
而此刻,在纯白房间内,通过屏幕看到这一切的林大拿,心中同样焦急万分。
他看到了内部的摩擦,看到了叶琳娜的应对,也看到了基地面临的困境。
“钥匙”……“园丁”……
他必须更快地找到脱困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枚在龙渊基地中,正被老陈和赵德明日夜研究的黑色晶体。
也许……答案就在他自己身上,与这晶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