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闭关,林轩不仅伤势尽复,修为稳固,更将连斩金丹的煞气与感悟彻底沉淀。此刻的他,气息内敛如深海,眸光开阖间却自有虚空生灭的意韵流转。是时候继续前行了。
他并未选择常规路径离开这片区域。青元宗与玄阴教势力盘根错节,影殿更是神秘莫测,常规路线风险太大。他的目标,是位于黑风山脉极西边缘,一处几乎被遗忘的古迹——星陨古传送阵。
根据他从多方信息(尤其是空玄道人遗留笔记与黑煞寨地图)中拼凑出的线索,这座上古遗留的传送阵年久失修,传送坐标早已紊乱,且启动所需能量巨大,被视为废弃之物。但其中记载的某个模糊坐标,却与他丹田内定界盘碎片偶然感应到的、某个遥远方位传来的微弱空间波动隐隐契合。
那波动带着一种纯净的水汽与盎然生机,与此地干燥荒芜的黑风山脉截然不同。或许,是另一番天地。
数日后,林轩抵达了目的地。这是一片巨大的环形山谷,谷底遍布着一种暗沉如星屑的奇异矿石,故而被称为“星陨谷”。谷地中央,一座由无数巨大而斑驳的白色石柱构成的复杂阵法静静矗立,石柱上雕刻的符文大多已被风沙侵蚀得模糊不清,许多地方甚至已经断裂、倾颓,尽显苍凉破败。
然而,在林轩的感知中,这座看似死寂的古阵,其核心处依旧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不灭的空间道韵。就像一簇即将熄灭的烛火,在黑暗中执着地摇曳。
他漫步于巨大的石柱之间,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刻满岁月痕迹的岩石。《空衍宝录》中关于古阵法的篇章在心间流淌,定界盘碎片在丹田内微微震颤,与这古阵残留的韵律产生着微妙的共鸣。
他“看”到了当年这座大阵全盛时期,是如何引动周天星力,撕裂虚空,将人或物瞬间送达亿万里之外的恢弘景象。也“看”到了岁月与劫难是如何一点点磨灭其光辉,使其沦落至此。
“核心阵眼尚存,但三百六十处辅助节点,损毁过半,能量回路断裂七成以上……”林轩仔细探查着,眉头微蹙。修复此阵,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需材料与阵道修为远非他现在所能及。
但他的目的,并非修复。
他来到阵法最中心,那里矗立着一根最为粗壮、顶端呈莲花状的主石柱。莲花心处,有一个凹槽,原本应是放置核心能量源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无法修复,但……或可点燃这最后的余晖。”林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要以自身为引,以定界盘碎片为基,强行激活这古阵残留的最后一点力量,进行一次目标不明、风险极高的随机传送!
这是极其疯狂的举动。古阵不稳,空间坐标紊乱,一旦启动,可能被传送到某个绝地死域,也可能在传送过程中就被混乱的空间之力撕碎。
但他别无选择。留在此地,迟早会被三大势力找到。不如搏一线生机,去往一个全新的、无人认识他的地域。
他盘膝坐于莲花石柱之下,双手按在冰冷的石面上。体内混沌道基缓缓旋转,磅礴的灵力混合着精纯的空间本源之力,如同涓涓细流,顺着他的手臂,注入脚下的古阵。
起初,古阵毫无反应,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他的力量。
林轩不为所动,持续输出。定界盘碎片散发出温润的银辉,加持着他的灵力,使其更易与古阵共鸣。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当日头偏西,林轩额头已见细密汗珠,体内灵力消耗近半时,异变终于发生!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自地底深处传来。
他脚下的一座石柱,其上某个早已黯淡的符文,骤然亮起了米粒大小的微弱光芒!
紧接着,如同星火燎原,第二座,第三座……尽管大多光芒黯淡,明灭不定,且亮起的石柱不足原本的三分之一,但这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阵,终究是被他强行唤醒了一丝生机!
轰隆隆……
整个星陨谷开始微微震动,谷底那些暗沉星屑石闪烁起点点荧光,空气中的灵气变得狂躁起来,向着阵法中心汇聚。
林轩精神一振,知道关键时刻到来。他猛地一咬舌尖,一口蕴含着筑基本源的鲜血喷在莲花石柱的凹槽内,同时,全力催动定界盘碎片!
“以我之血,为引!以虚空之道,为凭!启!”
嗡——!!!
莲花石柱猛地一震,那凹槽处的鲜血瞬间被吸收,化作一道血色的光柱冲天而起!与此同时,所有亮起的石柱光芒大盛,无数残缺的符文虚影在空中浮现、碰撞、组合,勾勒出一个极其不稳定、不断扭曲变形的光怪陆离的空间通道!
通道内部并非漆黑,而是呈现出一种混乱的、如同万花筒般的色彩,狂暴的空间乱流在其中嘶吼,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就是现在!
林轩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毅然决然地射入了那极不稳定的空间通道之中!
在他身影没入的刹那,整个古阵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目的强光,随即,所有石柱的光芒瞬间熄灭,彻底化为凡石,甚至有不少承受不住这最后的能量冲击,轰然倒塌、碎裂。
星陨谷重归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空间通道内,是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撕扯。
远比之前任何一次传送都要狂暴的力量,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林轩将空衍敛息术与虚空无间神通催发到极致,身形在狭小的范围内做出无数细微的闪避与卸力,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定界盘碎片悬浮于他头顶,洒下朦胧银辉,勉强定住周身三尺之地。破空刃亦在鞘中轻鸣,散发出破灭气息,斩开一些最为致命的乱流。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被无数只无形的大手撕扯、揉捏,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神识在混乱的空间波动冲击下阵阵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前方那万花筒般的混乱色彩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绝对黑暗与死寂!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极寒,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这寒气并非寻常冰冷,而是直接冻结灵力、侵蚀神魂的玄冥之寒!
“不好!是空间夹缝深处的‘寂灭寒潮’!”林轩心头警兆狂鸣!这种地方,通常是空间彻底崩坏后形成的绝地,连光线和声音都无法逃脱,金丹修士陷入其中也凶多吉少!
他疯狂催动灵力与空间本源抵抗,但那股寒意如同附骨之疽,迅速渗透,他的护体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冻结,连思维都似乎要停滞下来。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冻结的千钧一发之际——
丹田内的定界盘碎片,似乎被这极致的死寂与寒冷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
这银光并不炽热,却带着一种“界定乾坤”、“稳定虚空”的无上意志!银光所过之处,那恐怖的玄冥寒潮竟被强行排开、隔绝!
趁此机会,林轩榨干最后一丝力量,操控着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银光感应中、那死寂黑暗里唯一的一点微弱“松动”之处,狠狠撞去!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薄膜。
下一刻,巨大的压力骤然消失,刺骨的寒意迅速消退。
新鲜且带着浓郁水汽与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肺腑,温暖(相对而言)的阳光照射在脸上。
林轩重重地从半空中摔落下来,砸在一片柔软潮湿的苔藓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浑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眉毛头发皆是一片雪白,体温低得吓人。但他知道,自己终于……逃出来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景象。
天空是清澈的蔚蓝色,飘着几缕洁白的云彩。周围是望不到尽头的、生长着各种奇异植物的沼泽湿地。巨大的、叶片如同蒲扇般的怪异树木直插云霄,水洼星罗棋布,倒映着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水灵之气,以及一种……蛮荒古老的气息。
这里绝不是黑风山脉!
他成功了!凭借着定界盘碎片最后爆发的力量,他强行冲出了那致命的寂灭寒潮,来到了一个未知的地域!
他强撑着坐起身,环顾四周。神识缓缓散开,感应到的生灵气息大多弱小且充满了原始的野性。此地的灵气属性也以水、木为主,精纯而活跃,远胜黑风山脉。
“总算……暂时安全了。”林轩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口寒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他立刻服下几颗驱寒温养的丹药,运转功法,驱散体内的残余寒意,并开始打量这个可能将成为他新征程起点的地方。
古阵余晖,横跨千域。前路未知,凶吉未卜。
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与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