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里红绸高挂,灯笼摇曳。
下人们脚步轻快,脸上都带着笑意——明日就是六少爷入赘将军府的日子,
今日府中便透着股不同寻常的热闹劲儿。
柳璇房外,初夏立在阶前,冬梅踞于房顶,二人各执酒盏,看似闲饮,实则为何无人得知
周遭下人不知其深意,更不敢探究。
房内,易安跪于柳璇与柳姨娘面前,神色凝重:“母亲,娘亲,这些日子委屈你们了,陪我演这些忘恩负义、满是算计的戏码。
明日我就要离开了,往后你们务必当心。
再等等我,一定要等我。记住,无论府里人如何相待,无论发生什么,活着最要紧。”
说罢,他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又重复:“母亲,娘亲,一定要等我。”
柳璇双眼通红,柳姨娘早已哭得不能自已。
柳璇上前一步,扶起易安,沉声道:“念舞,你放心吧,我和你娘亲不会有事。
我知道你怕易尚书狗急跳墙,对我们不利,但这一点无需担忧。
我比谁都了解他的性情,他不敢对我们动手。
再者,明日你就要入赘将军府,他必然投鼠忌器。
退一步说,万一你娘亲有了意外,对他而言也未必是好事。
他这人别的没有,那点猜忌心和自私自利的盘算,比谁都重。所以,你尽可放宽心。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这些年易尚书不敢动我,从不是念什么情分,而是他怕我。
其一,我手里攥着能决定他生死的把柄;
其二,除了我的心腹,没人知道我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能排上号的。
我不出手,万事安好;我若真要动手,三十步之内,说无一生还也毫不夸张。
易安听到这儿,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瞪圆了眼:“母亲,原来您这么厉害呀!
哎呀呀呀,幸好我打一开始就喜欢您,觉得您最可亲了。”
说到这儿,他自己先贱兮兮地笑起来,又拍着胸口庆幸,“要是我当初真对您做了什么混事,
说不定哪天自己作死,被母亲您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嗝屁的呢!”
柳姨娘原本还挂着泪痕的脸,听易安这么一说,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柳璇也跟着笑起来,拍了拍易安的手:“好了,别贫嘴了。
虽说将军府的人看着好相处,但人心这东西难测,有些事终究得有个自己人盯着才稳妥。
你走之前,我给你引荐个人,以后就让他跟着你。”
说罢,她扬声喊了一句:“青松。”
话音刚落,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推门而入,身形挺拔,眼神清亮,对着柳璇躬身行礼:“属下青松,见过主子。”
柳璇看向易安,对青松道:“这位便是你今后的主子,务必护他周全,寸步不离。”
青松立刻转向易安,再次躬身,声音沉稳:“属下青松,见过少主子。”
易安还没回过神,见青松躬身行礼,竟也跟着弯了腰,拱手道:“易安见过青松。”
青松顿时僵在原地,满眼错愕,显然没料到少主子会对自己行此礼。
柳姨娘先忍不住,又“噗嗤”笑出了声,柳璇也抿着嘴笑,易安这才后知后觉,脸上泛起一丝不好意思。
“主子万万不可!”青松连忙直起身,急声道,“您这是折煞属下了!”
“啊……不好意思,刚没反应过来。”易安挠了挠头,转而问道,“青松,你多大了?”
“回主子,十八。”
“哦,十八呀。”易安眼珠转了转,转头看向柳姨娘,“娘亲,我是不是快十七了?”
柳姨娘笑着接话:“可不是,十月十五就是你十七岁生辰了。”
易安这才转向青松,脸上露出明朗的笑:“那青松,以后我叫你青大哥吧?你就喊我小安,怎么样?”
青松先看了一眼柳璇,见她颔首示意,便恭敬地应道:“既如此,便听主子吩咐,属下往后便称您小安。”
易安眼睛一亮,当即笑着拱手:“那易安在此见过青大哥!
往后还望青大哥多多关照,可别嫌我烦、嫌我多事才好。”
青松连忙欠身,语气仍带着几分拘谨:“小安莫要说笑了。
您是在下的主子,凡事都以你为主,所以你不必如此多虑……”
易安这边正一派其乐融融,笑语不断;而易尚书那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他端坐于书房书案前,周身的气压低得像能拧出水来,阴沉的可怕。
那双眼眸里翻涌着的,是几乎要将周遭一切都焚烧殆尽的怒火,
仿佛下一刻便要化作毁天灭地的风暴,席卷开来。
易尚书看着下首的黑衣人道:“你方才说,主母院落里有高人驻守,
你无法近身查探,他们在里面交谈的事,是吗?”
“是,主子。”黑衣人垂首应道,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易尚书愤怒的浑身发抖,抓起茶杯狠狠砸在黑衣人身上:“你是在告诉老夫,到现在才发现他们身边有高手?你这个废物!”
“所以从始至终,你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像耍猴一样耍得团团转?”
他胸口剧烈起伏,“老夫也因为你的愚蠢,跟着被他们当猴耍,是吗?!”
黑衣人“咚”地一声跪地磕头,额头撞得地面发响:“请主子责罚!请主子息怒!
属下实在未曾想到,他们竟会隐藏武功,看上去与常人毫无二致……”
“隐藏武功?”易尚书怒极反笑,声音尖利,“你让老夫如何息怒?你这个废物!滚!”
他猛地抬手,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扫落一地,杯盘碎裂声刺耳。
地上一片狼藉,却压不住他的怒吼:“柳璇、柳姨娘、易安………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你们好的很……好的很啊……”
柳小娘正准备就寝,褪去外衫刚要躺下,贴身嬷嬷轻手轻脚走进来,低声道:
“主子,那边送了消息来,让您多当心些。”说着,将手中的纸条呈了上去。
柳小娘接过展开,目光扫过纸上字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呵,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老废物竟是半分长进也无。
非要等旁人自己露出破绽,才能窥见一星半点的底牌,实在是可笑至极。”
说罢,她起身走到烛台边将纸条烧毁,眼底全是不屑。
嬷嬷垂首侍立在旁,见主子神色坦然,便知她心中早有计较,也就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