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踏在青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他弯腰帮泠玉拾起教案,转身道:
“叶添,上周五烟茶乡的案子,你父亲应该不希望你再牵扯进去。”
秦宋的声音不高,却让少年脸色微变。
张明适时开口:“我看还是带他们去科里里做个登记?”
青年们互相使个眼色,叶添率先推起自行车:
“走了走了,没意思。”
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渐渐远去。
秦宋将掉落一地的东西收拾整齐,来到泠玉门前,敲打了两下窗户。并把东西放下,他知道泠玉并不想见他。
秦宋又绕着屋前屋后走了一趟,仔细检查没有异样才放下心来,又走回窗前。
磁性的声音响起:
“放心,我们外面一直有人巡逻,你安心休息吧。”
屋内,泠玉闷闷的声音响起:
“哼,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有你在才不安全呢。”
听着她还有心思跟自己斗嘴,秦宋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我走了,你放心去澡堂洗澡,我们都在外面巡逻呢。”
“不过,衣服可得裹紧。”
他爽朗地坏笑一声
不知为何,泠玉此时对他的怒意平息了下来。
这一夜有了保卫科队员的巡逻,胡同内一切安定到天明。
清晨七点三刻,三年级教研组的木门被轻轻推开。
明清清正踮脚擦着玻璃窗,回头看见泠玉站在门口,立即跳下椅子:
“给你留了靠窗的位置。”
睡足觉的泠玉,她的肌肤透出一种极淡的粉,仿佛上好的芙蓉石,透出温润的光泽。
那粉色并非涂抹,而是从肌肤底层自然渗出的血气,在锁骨、耳垂、眼皮等单薄处尤为明显,如同初雪上映照的淡淡霞光。
当情绪波动时,那层薄粉便会加深,生动得叫人移不开眼。
清清的马尾一甩一甩,指着并排的两张旧书桌:
“这张你的,我的在旁边。”
泠玉把印有牡丹花的搪瓷缸推到明清清面前:
“刚沏的茉莉花茶。”
她忍不住凑近看泠玉,直呼:“怎么一天比一天更好看了呢,怪哉!”
泠玉眉目含笑。
上课铃打响第一声,教室里还有细碎的说话声。
泠玉把课本放在讲台上,扎粉色绸带的李娟就举手:
“老师,我妈妈同意我梳您这样的辫子了。”
后排的张建军突然学起布谷鸟叫,被同桌用作业本拍了下后背。
“今天我们学《春天来了》。”
泠玉转身写板书,粉笔断了一截。
坐在第一排的王晓丽立即捡起来,小心放回粉笔盒。
乖巧的女孩子们,让泠玉的心发软。
课间操时,班长刘援朝带着男生在操场玩弹珠。
玻璃珠滚到泠玉脚边,她弯腰捡起。援朝红着脸跑过来:
“老师,我们要赢回昨天输给三班的弹珠。”
“注意安全。”她把弹珠放回男孩汗湿的手心。
美术课也是由泠玉兼带的,孩子们画了许多幅穿裙子的女教师,但发型和泠玉一模一样。
午休铃刚响,教研组长端着茶缸进来。他先看了眼明清清:
“周末教育局座谈后的饭局,你必须参加。”
又转向泠玉,“新来的泠老师也一起,刘副局长点名要见见你。”
等组长走远,明清清扯住泠玉的袖口:
“我知道你不想去。”
她指尖在脖颈处比划,“可饭碗要紧。”
说着从抽屉拿出饭盒,把一块红烧肉拨到泠玉碗里。
泠玉望着窗外操场上的红旗,想起这些天清清的帮助,她点点头:“咱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明清清眼睛突然亮起来,压低声音:“我哥周末轮休!”她凑近泠玉耳边,
“我已经让他到时候在饭店外面等着,万一需要解围就打电话到前台传呼他。”
说着从备课簿里抽出一张照片,“明鹤年,去年擒拿比赛冠军。”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笔挺的制服,肩章挺括。气质却与秦宋天差地别,肤色白皙,反而像个温文尔雅的老师。
泠玉正要推拒,明清清按住她的手:“就当多个保镖。要是你们看对眼……”
她笑着把照片塞进泠玉的教案夹层。
夕阳落下,明清清边锁办公室门窗边说:“我哥今天该来送粮票了。你顺便看看本人,比照片精神。”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自行车铃响。
明鹤年支好二八大杠,从帆布包里取出铝饭盒:“妈让带的饺子,三鲜馅。”
他的目光掠过泠玉时顿了顿,抬手敬了个礼:“明鹤年。”
制服袖口露出半截纱布,是昨天抓捕时刮伤的。
看着男人下颌角滑落的汗水,她将自己的丝质手帕递上。
看着泠玉那张美得摄人心魂的小脸,明鹤年清俊的脸涨得通红,手不听使唤地发抖,接过手帕。
一旁的明清清见状,暗道:“有戏!”
放学后,泠玉独自走回家,有了昨天被围堵的事,她的脚步匆匆。
可她不知道的是,明鹤年推着自行车,远远的跟着在她身后。
路灯次第亮起,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经过保卫科时,她看见宣传栏贴着新的表彰名单,明鹤年的名字排在第二个。
而第一个是秦宋。
不多时,泠玉回到了大杂院,看着她房间的灯泡亮起。
明鹤年长舒一口气。
可他也有私心,明鹤年知道自己对泠玉一见钟情了,他多想能够光明正大地保护她。
要不和队长抢一抢呢?
可他又想起去年的擒拿赛,秦队做裁判时,轻而易举分开了缠斗的两个彪形大汉。
那气力可想而知。
明鹤年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