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道细微到几乎肉眼难辨、只在烛火下偶尔反射出一丝乌光的影子,自刘玉娘指尖暴射而出!这暗器发射得毫无征兆,快如疾风,目标并非咄咄逼人的王璟若,也非身世揭晓的李从善,竟是直取数步之外、正失魂落魄、毫无防备的李存义咽喉!那乌光细如牛毛,却带着一股刺鼻的、甜腥中夹杂着金属锈蚀气息的怪异味道,显然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她复仇执念的最终迸发——杀不了王璟若,也要让这个毁了她一切、又给予她虚假希望与最终绝望的男人,付出代价!
“陛下小心!”距离李存义较近的李珂惊呼出声,但他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反应慢了不止一拍。
李存义本人更是毫无察觉,他正沉浸在李从善身世真相带来的巨大冲击与自我崩塌之中,对近在咫尺的死亡袭击茫然无知,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眼看那细如发丝、却足以致命的毒针就要射入李存义毫无防护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鬼魅瞬移,陡然出现在李存义身侧!正是王璟若!他虽在与盖世雄、萧不义的巅峰对决中消耗巨大,内息未复,但宗师境界带来的超凡灵觉,让他对杀气与危机的感应敏锐到了极致。在刘玉娘袖中微动、那一丝极其隐晦的杀机乍现的刹那,他便已心生警兆,气机牵引之下,身形已动!
没有时间拔刀格挡,甚至来不及调动足够浑厚的真气形成护体罡气,全凭一种历经无数生死搏杀锤炼出的本能反应、精妙到毫巅的身法、以及刚刚恢复少许的体力与真气,他将速度催至极限!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光影晃动,王璟若已如同移形换位般挡在了李存义身前。他没有冒险徒手去接那明显淬有奇毒的细针。而是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地一甩头!束发的紫金冠被一股巧劲震得微微偏斜。发丝之中,原本固定头发的玉簪瞬间激射而出。
“叮!”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呼吸声掩盖、却又清晰传入近处众人耳中的脆响!那根淬毒乌针,竟被王璟若甩头间,以发中的玉簪精准无比地凌空磕中针身!毒针受力,方向陡然偏转,擦着王璟若的肩甲飞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旁边一根蟠龙金柱的柱身,没入几达寸许!针尾犹自高频颤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显示出其发射力道之强、劲道之狠辣!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从刘玉娘暴起发难,到王璟若以身挡针、以发间玉簪击飞毒针,不过常人呼吸的工夫。周围众人,包括李从善、李珂,甚至那些久经沙场的禁军侍卫,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白毛冷汗!若王璟若反应稍慢半分,或是判断失误,此刻李存义已然毙命当场!
李存义直到那毒针钉入柱子、颤音响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踉跄着向后连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了一名侍卫身上,疼痛让他稍微清醒,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极致惊恐与难以置信。
他的双眼死死瞪着不远处眼神疯狂、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笑容的刘玉娘,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被最亲密之人背叛的刺痛与恐惧:“玉娘!你……你……你要杀朕?!你竟然……真的要杀朕?”
刘玉娘一击不中,眼中最后一点疯狂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了几下,随即被一片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死灰所覆盖。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看着王璟若那冰冷如万载玄冰的目光扫来,看着周围广胜军甲士瞬间刀剑齐出、弓弩上弦,闪烁着寒光的锋刃齐齐指向自己,她反而不再颤抖,缓缓挺直了脊背,仿佛要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维持住那早已破碎的皇后尊严。她发出一阵凄厉到了极点、也怨毒到了极点的尖笑,笑声在空旷死寂的广场中尖锐地回荡,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哈哈哈……杀你?李存义!”刘玉娘的笑声戛然而止,声音因激动与恨意而尖利扭曲,如同夜枭啼血,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刻骨的仇恨,“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生啖你肉,痛饮你血!没错!我就是史敬之女!”
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无视了周遭指向她的兵刃,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剜向李存义:“我父亲史敬!当年追随李克俭,为你们沙陀李氏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你可还记得?当年黄巢作乱,我父为先锋随李克俭南下救援陈州,大败黄巢军,并一路追击至鲁地,迫使黄巢最终兵败自杀。此战之中,他身先士卒,勇冠三军,令各路将领无不叹服。回师途中,路经汴州,牛清设宴伏击,我父于宴席上识破阴谋,当场击杀三名舞剑刺客,并在火攻之中背起醉酒的李克俭成功突围。突围之时,他一人断后,枪挑牛清麾下二十余员大将,而他自己却身被数创,一身白袍染作鲜红,这才救下了李克俭的性命……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泼天功劳,血汗铸就?就因为他性格刚直,不喜犹豫不决的李克俭,更不喜你这无丝毫军功的皇子,忧心鸟尽弓藏,为求自保,方要扶李存忠上位。最终落得个兵败身死不算,还要累得家破人亡,身败名裂!李存义!你们李氏一族的良心,可曾有一刻不安?”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颤抖,泪水混合着早已晕开的胭脂水粉,在那张惨白如纸的绝美脸庞上冲出道道污痕,显得无比狰狞可怖:“我母亲……出身书香门第,温婉贤淑,嫁与我父后相夫教子,何曾受过半点苦楚?可就因为父亲之事,被褫夺诰命,与年幼的我一同被发配到天德军那苦寒边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