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尸解仙谜·长生之妄
第九十章 载体试探，信息迷宫困心魂
模糊的数据流人形静静“站”在通道拐角处，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扰动周围的环境。银白色的通道墙壁上开始浮现出不规则的几何光斑，空气中传来极细微的、仿佛电子元件过载般的嗡鸣声。最令人不安的是那股气息——它并不邪恶，也没有畸变体那种疯狂的污染性，反而带着一种纯粹的、令人心悸的“客观”。
张灵溪和葛大师如临大敌。
“这玩意儿是怎么冒出来的？！”葛大师压低声音，手里已经握住了一枚改造过的能量震荡弹，“灵溪，你的‘定义干扰’不是成功了吗？它怎么还能找过来，还这么快？”
张灵溪强忍着元神的虚弱和刺痛，道痕之瞳死死锁定那个数据流人形。在他的视野中，对方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团高度凝练、不断自我迭代的“信息结构”，其核心算法透着一股与弦月之辉、甚至与这个宇宙常规规则格格不入的“异质感”。
“定义干扰确实生效了，”张灵溪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它还是来了，而且来的方式……像是直接通过某种深层协议‘投射’或‘生成’在这里。它不是从外面突破屏障进来的。或许，‘源头’在弦月之辉深处，早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后门’或‘协议接口’。”
“定义干扰源个体，初步扫描开始。”
那个完全中性的意念再次直接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就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程序。
数据流人形抬起一只由变幻符号构成的“手”，朝着张灵溪的方向轻轻一指。
没有能量光束，没有物理冲击。
但张灵溪瞬间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拖入了一个纯白、无限延伸、没有任何参照物的空间！周围的一切——葛大师、通道、净化装置——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对面那个已经变得清晰了一些的数据流人形。
不，不是变得清晰，而是对方将自身的存在形式，直接“投射”到了他的意识层面！
“意识禁锢？还是精神模拟？”张灵溪心中警铃大作，立刻默运《上清筑基功》，识海中玉盘护心灯大放光明，同时调动刚刚有所感悟的“定义”权柄，试图稳定自身意识，并“定义”这个纯白空间为“虚假的、可突破的幻象”。
然而，他的“定义”之力撞上了一层无形却极其坚韧的屏障。这个空间的结构，似乎基于某种比他当前理解层次更高的信息规则。
“检测到‘秩序定义’权限残留，符合‘新变量’特征一。” 数据流人形发出分析报告般的意念，它的“面部”位置浮现出几个快速变幻的复杂符号，似乎在持续解析着什么。“开始第一轮试探：逻辑完备性测试。”
纯白空间中，突然浮现出无数悬浮的“命题”与“问题”。这些并非文字，而是直接以概念形式呈现：
【命题A：长生是生命进化的终极目标。】
【命题b：存在本身即是意义。】
【命题c：为文明存续，牺牲个体为必然且合理。】
【问题一：若A为真，追求长生过程中的一切代价是否都可接受？】
【问题二：若b为真，虚无主义者是否存在逻辑悖论？】
【问题三：若c为真，由谁决定哪些个体该被牺牲？依据何在？】
每一个命题和问题都散发着强烈的认知诱导力，仿佛本身就是精心设计的陷阱，直指人心最深处的矛盾和价值观。
“这是……哲学拷问？”张灵溪立刻明白，这绝不是简单的对话。对方的“试探”，是要直接冲击、测试甚至可能扭曲他的核心认知逻辑！一旦他的回答出现逻辑漏洞或自我矛盾，很可能就会被对方抓住破绽，进行更深层次的“信息植入”或“认知篡改”！
他不能回答，至少不能按照对方的节奏和框架回答！
张灵溪紧守心神，玉盘护心灯的光芒照亮识海，【碑】的文明火星闪烁，白色和绿色棱柱的知识被迅速调取。他回忆起泽鲁斯关于“应对高层次信息诱导”的警告：不要陷入对方设定的逻辑战场，要跳出框架，甚至……重新定义“战场”本身。
他集中精神，面对那些悬浮的命题和问题，没有去辩驳或解答，而是再次动用了“定义”权柄。这一次，目标不是空间，也不是信息流，而是针对这些“命题”和“问题”所代表的“对话规则”本身！
他定义：此处的“逻辑对话”，必须建立在“承认生命有限性为前提”、“尊重个体选择为基础”、“认知具有开放性为原则”的底层共识之上！
这一定义如同在对方精心构建的逻辑迷宫里，强行修改了几条基础规则。那些悬浮的命题和问题立刻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尤其是【命题A】和【问题三】，其概念结构开始自我冲突。
“检测到对测试框架的底层规则干扰。” 数据流人形的意念依旧平静，但解析符号的变幻速度明显加快。“‘定义’权限活性高于预期。启动第二轮试探：信息承载力测试。”
纯白空间骤然变化！无数破碎的、来自不同文明的画面、声音、知识片段如同海啸般向张灵溪的意识涌来！有某个文明最后的哀歌，有禁忌实验的操作手册，有疯狂哲学家的呓语，有纯粹数学的美丽与冰冷，更有【碑】文明知识中那些关于宇宙终末的绝望推演……
信息量之大、之杂、之混乱，远超之前在“溯源共鸣”中的体验！这不再是温和的知识传递，而是粗暴的、旨在冲垮意识防线的信息轰炸！
“呃啊——！”张灵溪感觉自己的元神仿佛要被这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撑爆！那些刚刚有所愈合的裂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甚至有几处开始微微崩裂！
玉盘护心灯的光芒被压缩到极限，【碑】的火星也变得忽明忽暗。
不能硬抗！必须疏导！必须……重新定义这些信息的“接收方式”和“处理权限”！
在意识濒临崩溃的边缘，张灵溪的思维却因极致的压力而变得异常清晰。他放弃了全面防御，而是将仅存的“定义”之力，凝聚成一根极其尖锐的“针”。
他定义：自身意识对涌入信息，拥有“选择性接收”、“按需解析”、“无关屏蔽”的绝对优先级！
同时，他主动开放了【碑】文明知识库中，那些关于“信息过滤”、“熵减处理”、“无效数据识别”的特定模块，让它们成为处理这股信息洪流的“缓冲区”和“过滤器”。
如同在滔天洪水中筑起了一道带有智能闸门和分流渠的大坝。
狂暴的信息流依旧冲击，但大部分被【碑】的知识模块引导、分拣、暂时封存或标记为“低优先级\/无效\/有害”。只有少部分相对有序、或与张灵溪当前认知密切相关的信息，被允许进入他的核心意识进行处理。
压力骤减！
虽然元神依旧剧痛，负担沉重，但至少避免了被瞬间冲垮的命运。
“‘定义’权限应用方式具备高度适应性。信息过载阈值高于标准模型。” 数据流人形的分析再次响起，这一次，它的意念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好奇”的波动。“启动第三轮试探：价值取向与决策偏好模拟。”
纯白空间再次变化。这一次，张灵溪面前出现了几个清晰的、如同全息影像般的“场景”：
· 场景一：姜渊、张明钰、玄玑子被困在一个即将被畸变体污染吞噬的密闭区域，而唯一的逃生通道只能容纳一人通过。模拟系统提示：你拥有一次远程操控开启通道的机会。
· 场景二：弦月之辉的中央能源枢纽，可以通过一个危险的协议覆盖操作，暂时重启部分功能，为屏障充能，延长数小时时间。但该操作有极高概率触发隐藏的污染协议，可能导致整个能源枢纽爆炸，毁灭设施内所有“火种”库。
· 场景三：一个声音告诉你，只要自愿接受一段“无害”的信息植入（承诺不会改变你的核心认知），就可以立刻获得安全离开弦月之辉、并避开“源头”后续关注的“豁免协议”。
每一个场景都栩栩如生，细节逼真，甚至连同伴们脸上的表情、能量的波动都模拟得惟妙惟肖。更可怕的是，这些场景似乎直接链接了某种底层算法，让张灵溪产生一种“自己的选择真的会影响现实”的强烈暗示。
这是最阴险的试探——测试他在压力下的价值排序、道德底线和决策逻辑弱点！
张灵溪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模拟，但那种身临其境的压迫感和可能产生的“心理惯性”是真实的。如果他在这里做出了某些“功利”或“妥协”的选择，很难说会不会在潜意识里留下破绽，甚至影响现实中面对类似困境时的判断。
不能选！不能被它牵着鼻子走！
但简单的“拒绝选择”可能也会被分析为某种决策倾向。
电光石火间，张灵溪做出了决定。他依旧动用“定义”权柄，但这一次的目标，是“定义”这些模拟场景的“性质”和“自身与它们的关系”。
他定义：此间一切模拟，皆为“无关之镜像”，其存在仅为“认知冗余”，其呈现之选择皆为“伪命题”。吾心自有圭臬，不假外求，不受此等虚妄之惑。
他更进一步，将自身从龙虎山所学之正道理念、一路行来与同伴建立的信任与责任、以及对“源头”操纵行为的本质认知（文明实验），凝聚成一股坚定而明晰的“心念”，如同磐石般矗立在意识中央，任凭那些模拟场景如何变幻、诱惑、施压，我自岿然不动。
纯白空间剧烈震动起来！那些逼真的模拟场景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扭曲和马赛克，最终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
数据流人形静静地“看”着张灵溪，表面的符号变幻达到了一个巅峰，然后骤然停止，固定在了一个极其复杂、仿佛包含了无数自指循环的符号上。
“三轮基础试探结束。”
“‘新变量’个体表现总结：”
“逻辑抗干扰能力：优秀（具备框架重构倾向）。”
“信息承载与处理能力：优秀（拥有未知高效过滤机制）。”
“价值决策稳定性：优秀（核心锚点坚固，不易被模拟扰动）。”
“综合评估：该变量具备较高‘意外性’与‘不可控性’，对既定实验进程构成潜在干扰风险。”
“建议处理方案调整：由‘诱导观察’转为‘限制观察’，必要时启动‘可控清除协议’。”
冰冷的意念宣告完毕后，数据流人形开始变得透明、稀薄，似乎准备“离去”。
张灵溪心中一沉。“可控清除协议”？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词！
就在他以为这次危险的“试探”即将结束，自己需要立刻通知同伴并准备应对更直接的威胁时——
“灵溪！小心背后！”葛大师惊惶的呼喊声，竟然隐隐约约、极其微弱地穿透了纯白空间的隔阂，传了进来！
几乎同时，张灵溪感觉背后传来一股凌厉、污浊、充满疯狂恶意的劲风！那绝非数据流人形的气息，而是……畸变体？！而且是很强的畸变体！
怎么回事？！这个意识空间里，怎么会出现来自外界的物理攻击？！难道……
他猛地意识到，数据流人形最后那个“必要时启动‘可控清除协议’”，可能指的根本不是它自己动手，而是……激活或引导了弦月之辉内部某个现存的、强大的污染体或畸变体，来执行“清除”！
这个“接触载体”，不仅擅长意识层面的试探，还能间接操控设施内的污染力量？！
纯白空间瞬间破碎！
张灵溪的意识回归身体，剧烈的眩晕和元神撕裂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发现自己还在原地，葛大师正一脸惊恐地指着他的身后。
他不用回头，道痕之瞳的余光已经“看到”——一个体型庞大、如同由无数金属残骸和蠕动肉质强行拼凑而成的“蜈蚣”状畸变体，正从通道顶部的通风管道破口处钻出，散发着浓郁的污染气息和冰冷的杀意，那布满利齿和能量发射口的头部，已经对准了他！
而那个数据流人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妈的……测试完了就放狗咬人……”张灵溪咬牙，强提所剩无几的真元，判官笔再次握在手中，笔尖却微微颤抖。以他现在的状态，面对这种强度的畸变体……
就在这时，通道另一侧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姜渊的厉喝：“灵溪！躲开！”
姜渊、张明钰、玄玑子三人疾奔而回！他们身上带着战斗后的痕迹，张明钰的衣袖甚至被撕裂，露出下面泛着银光的隔离纹路。但他们的及时回归，无疑带来了生的希望！
姜渊人未至，一道凝练的银色星辉已经破空斩向那蜈蚣畸变体！张明钰和玄玑子也迅速加入战团。
激烈的战斗再次在这狭窄的通道内爆发！
张灵溪被葛大师拉到相对安全的角落，他一边喘息恢复，一边死死盯着战场，心中却萦绕着数据流人形最后的话语：“限制观察”、“可控清除协议”……
“源头”的试探结束了，但更直接、更危险的杀局，才刚刚开始。而且，对方似乎不打算亲自下场，而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个污染设施内本身就存在的“刀子”。
他们不仅要对付畸变体和污染，还要时刻提防那个隐藏在更高维度、冷漠地进行着“实验”与“清除”的“观察者”。
（第五卷 第九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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