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的阴影日益迫近,所有人都明白,闪电战在开阔的原野上所向披靡,但战争的终点,往往是那些由砖石、混凝土和纵横街道构成的、吞噬生命的迷宫——城市。为了应对可能在法国乃至更遥远未来遇到的残酷巷战,基地倾力打造了一个规模惊人的模拟城市训练场,我们称之为“阴影镇”。这里,演习将与从挪威汲取的血淋淋经验紧密结合,力求在最接近真实的环境下,锤炼我们这把即将刺向西线的“利刃”。
“阴影镇”并非简单的房屋模型集合。它利用了一片废弃的工业区和小半个真实的、已被迁移居民的村庄进行改造。这里有多层的砖石厂房、狭窄的巷道、残缺的围墙、模拟的广场、甚至还有一段被堵塞的河道和几座可以通行坦克但危机四伏的桥梁。建筑物内部经过了改造,墙壁上开凿了用于射击和观察的孔洞,地下室相互连通,形成了复杂的地下网络。这里的一切,都旨在复现城市作战中最常见也最致命的要素。
我们“艾玛2”车组,带着新炮手埃里希,再次投入了这片钢铁与水泥的丛林。训练目标明确:在配属步兵的配合下,清除“阴影镇”中心区域由扮演敌军的教导队防守的“指挥节点”。
初入迷宫:混乱与压抑
驾驶“艾玛2”驶入“阴影镇”狭窄的入口街道,压迫感瞬间袭来。高大的建筑物投下深深的阴影,遮蔽了大部分阳光。履带碾压在破碎的砖石和模拟瓦砾上,发出刺耳的噪音,在两侧墙壁间回荡,暴露着我们的位置。视野被极度压缩,观察缝和潜望镜里只能看到前方一小段街道和两侧黑洞洞的窗口。
威廉的驾驶变得异常艰难。他需要不断微调方向,避免车身刮擦墙壁(这会产生更多噪音并可能损坏侧裙板),还要时刻警惕路面可能存在的障碍和陷阱。他的额头很快渗出了汗珠,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操控和聆听上。
“保持低速,间隔二十米,交替掩护前进。”我通过无线电向伴随的步兵小队下达指令,声音在封闭空间里显得有些空洞。
埃里希显然被这环境震慑住了。他坐在炮塔里,紧张地左右转动着炮塔,试图覆盖所有可能的方向,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和过度。“车长……太多角落了……我看不过来……”他透过内部通讯器传来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冷静,埃里希!”我低喝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相信你的观察,相信威廉会把你带到正确的位置。优先观察高层窗口和街角!”
遭遇与反应:血教训的检验
突然,从右侧一栋三层厂房的二楼窗口,猛地伸出了一根模拟反坦克炮的炮管(涂着醒目的红色标记)!
“右侧!二楼窗口!反坦克炮!”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嘶吼出来,华沙的惨痛记忆瞬间激活。
几乎在我喊出的同时,威廉已经猛踩油门,同时向左急打方向!“艾玛2”发出一声咆哮,车身猛地向前一窜,险之又险地将脆弱的侧面从敌方炮口指向下挪开,同时利用前方一个残破的街垒作为临时掩体。
“埃里希!高爆弹!瞄准窗口!开火!”我连续下令。
埃里希的反应慢了半拍,他手忙脚乱地装填、瞄准……
“快!”威廉在驾驶舱里也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砰!”炮弹终于射出,却打在了窗框下方的墙壁上,砖石飞溅,但并未“摧毁”目标。
“打高了!压低炮口!再来!”我紧盯着那个窗口,心脏狂跳。如果这是实战,那短暂的延迟可能已经让我们车毁人亡。
就在这时,伴随的步兵发挥了作用。他们迅速分散,用冲锋枪和机枪向那个窗口进行压制射击,同时派出突击小组从建筑物侧面迂回,最终用手榴弹(训练用发烟罐模拟)“清除”了那个威胁。
我们侥幸“存活”,但埃里希的表现暴露了问题。在真实巷战中,炮手的反应速度和首发命中率至关重要。
逐屋争夺:步坦协同的极致
训练继续。我们面临着各种巷战典型威胁:从地下室通气孔扔出的模拟燃烧瓶,从屋顶坠落的炸药包(沙袋模拟),隐藏在废墟后的狙击手(激光模拟装置)……
我们被迫将挪威山地战中磨练的“耐心”与城市战的要求结合。坦克不再是无敌的突击先锋,而是移动的火力堡垒和步兵的盾牌。
“威廉,停车,车首对准前方十字路口,提供火力封锁!”
“埃里希,注意左侧小巷,防止敌人渗透!”
“步兵一组,从右侧建筑物迂回,清理至下一个街角!”
我的指令变得极其频繁和具体。威廉需要精准地将坦克停在既能提供掩护又有良好射界的位置,有时甚至需要利用倒车来调整角度。埃里希在我的不断提醒和实战压力下,渐渐克服了最初的慌乱,瞄准和击发变得果断了一些,虽然精度仍需大幅提升。
最考验人的是逐屋争夺。步兵需要进入建筑物清剿,而我们的任务是为他们提供近距离火力支援,压制敌方窗口火力,并摧毁发现的坚固据点。
一次,步兵在清理一栋坚固的仓库时,在二楼遭遇顽强抵抗,请求坦克火力支援。仓库的墙壁很厚,20毫米炮直接射击效果有限。
“埃里希,瞄准仓库大门右侧那个较大的窗户,用穿甲弹,把墙给我敲开一个洞!”我下令,这是从实战中总结的土办法,用穿甲弹的动能破坏墙体,为步兵创造突破口或者震慑敌人。
埃里希深吸一口气,稳稳瞄准。
“砰!”穿甲弹精准地钻入了指定位置,砖石和水泥块被炸开,露出了一个窟窿。内部的抵抗瞬间减弱,步兵趁机突入。
复盘与反思:训练场上的生死课
当训练结束,我们“成功”夺取目标时,每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水浸透。埃里希瘫坐在炮塔里,脸色苍白,显然还没从高强度的刺激中完全恢复。威廉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但紧握操纵杆的手显示他的神经依旧紧绷。
训练后的复盘残酷而直接。教官毫不留情地指出了我们每一个失误:威廉在某次转弯时过于靠近墙壁,差点被模拟的爆炸物“波及”;埃里希多次反应迟缓,错过了最佳射击时机;我在指挥步兵协同时有两次指令不够清晰,导致了短暂的混乱。
尤其是埃里希,他被单独留下来,反复练习在狭窄空间内快速瞄准和击发移动目标的动作。教官的呵斥声在训练场上回荡:“沃尔夫!等你找到目标,你的车长已经死了三次了!速度!精度!这是你在城市里活下去的唯一本钱!”
看着埃里希在压力下咬牙坚持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当初奥托和克鲁格的影子。每一个炮手,都需要经历这样的淬炼,才能将训练场的汗水,转化为战场上的生存几率。
这次模拟城市巷战训练,像一次预演,一次警示。它告诉我们,西线的战斗绝不会仅仅是浪漫的装甲突击,等待我们的,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华沙”,下一个“阴影镇”,甚至更加残酷。我们驾驶着“艾玛2”,载着新的成员,带着旧的伤痕,在这破碎的迷宫中,学习着如何生存,如何战斗,如何在这钢铁与水泥的坟墓里,尽可能地……活下去。训练场上的每一次失误,都可能在未来用鲜血来弥补,这一点,我们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