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界深层像是无数碎裂世界的残骸堆积而成。
顾长生背着灰因奔跑，脚下的土地不断裂成碎片，每一次落脚，都可能踩在不稳定的空间缝隙上。
灰因虚弱地伏在顾长生的背后，影躯贴着他，从未离开一步。
它被天罚使者劈裂真形时，那种痛意清清楚楚地映在顾长生心头。
顾长生低声：
“撑住，我不会放你……”
灰因的影体轻轻一缩，像在点头。
这是一种极弱但真实的“回应”。
顾长生心头一紧。
影子……真的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系统此刻终于恢复：
【宿主已进入灰界裂缝·深区】
【天道感知被未来印记屏蔽：剩余七息】
【危险：不属于正常生命体的存在正在靠近】
【警告：灰界深层拥有‘界外残留意志’】
顾长生微皱眉：“界外残留意志？”
系统解释：
【灰界是被天外力量摧毁的世界碎层】
【此处仍残存着被抹杀的世界意识碎片】
【这些“残意”对任何生命都有极强攻击性】
【建议尽快离开灰界深层】
顾长生还未进一步思考，突然脚下一沉。
他踩到的不是土地，而是一块半透明的、如水镜般的“意识残片”。
灰因突然低吼，影体猛然膨胀，将顾长生推开。
下一瞬——
镜水从内部裂开。
一个“脸”从里面探出来。
那不是人类的脸。
也不是妖兽的结构。
那是一张由无数破碎世界的记忆、情绪、痛苦、悔恨拼接成的“虚面”。
它没有器官，但能看清它在——“笑”。
顾长生和灰因同时一震。
虚面的笑容扭曲、诡异，像是要把顾长生整个吞入那些破碎的“记忆之口”中。
顾长生感到胸口发凉。
系统狂飙：
【检测到：灰界意志残留·吞噬面】
【危险：极致】
【注：这是被天外摧毁的世界留下的意识残渣】
【无智慧】
【但具有——吞噬整个生命意志的能力】
吞噬面从镜水中爬出时，数千张“过去世界的脸”从它表面不断浮现。
男人的脸、女人的脸、孩童的脸、妖兽的脸、族群的脸……
所有脸都在重复一句话：
“……给我……”
“……活着……”
“……我想活……我还没死……”
“……给我……命……”
其发音仿佛由碎裂的世界在说话，满是绝望、扭曲、疯狂。
顾长生深吸一口气：
“灰界的生物，是连死都无法彻底死去吗？”
系统：
【是世界被毁灭后的意志残渣】
【它们既非生，也非死】
【只会本能地吞噬接近的生命】
吞噬面向顾长生缓缓爬来，每次身体扭曲，都带起无数哭号：
“……借我……”
“……你的活……”
“……给我……”
“……给我活下去……”
顾长生握紧拳。
灰因站在他面前。
灰因的影体散发出淡淡的白灰色光芒，那是刚刚未来印记触发后的“遗留神性”。
吞噬面突然停止动作。
它的数千张脸一起“看”向灰因。
下一瞬，虚面的全部面孔像被点燃一样扭曲、裂开、发出破碎的大吼。
“……天外……你有天外的……你……你不属于天道……！！！”
“……我要你……我要吃掉你！！！……”
“……让我活下去！！！……”
顾长生的神经彻底绷紧。
“灰因，准备战。”
灰因身体轻微发抖。
不是害怕，而是因为真形受损太重。
它本该无法再战，但——
它依旧朝前迈了一步。
影子从脚下撕开一道裂纹，如同一只无形的巨大影兽，张开獠牙。
顾长生低声：“你……还能战？”
灰因侧头。
影子轻轻贴上顾长生的腿。
那不是拒绝。
是一种——
“放心，我在。”
顾长生喉间一紧。
“别逞强。”
灰因抬起影爪，颤抖着，却稳稳地挡在顾长生前方。
吞噬面尖叫一声，数百张脸化成无数记忆碎片，朝顾长生狂涌。
顾长生立刻看出问题：
“它不是攻击力量，是攻击记忆！”
系统：
【对】
【它以“记忆侵蚀”杀死生灵】
【若被侵入，将失去自我】
【最终——变成它的一部分】
顾长生眼神变冷。
这种攻击……比天罚还恶心。
吞噬面张开裂口，数千张脸全部朝顾长生逼近：
“……给我……你的命……”
“……我没活完……”
“……我想活下去……”
“……给我！！！”
灰因咆哮，影之巨口猛地咬住那些记忆碎片。
像是兽吞，像是深渊侵吞——
灰界意志残渣被灰因“吃掉”了。
顾长生大惊：
“灰因！？艾——别吞太多！”
系统也疯狂：
【警告！！！】
【灰因不具备完全处理世界记忆的能力！！！】
【强吞会导致“人格崩溃”！！！】
【停止！】
灰因没有停。
它像野兽般咬碎那些吞噬记忆，一口一口，把吞噬面从中心撕开。
顾长生心疼得要命：
“灰因！住手！！！”
灰因影体颤抖，似乎正被大量噩念扭曲，但它还是死死挡在顾长生面前。
那一刻——
顾长生突然明白灰因的“人格雏形”到底是什么。
不是好战。
不是攻击。
不是吞噬。
而是——
“护主”。
灰因只理解一件事：
——顾长生不能死。
——不能被任何东西伤到。
——哪怕自己会被撕裂，也要挡住。
顾长生心口发麻：“灰因……我让你活着，不是让你替我死。”
灰因影体猛震，像听懂了。
它回头看了顾长生一眼。
影体第一次显露出一种“表情”。
那不是人类表情。
而是一种影子的、极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笑。
下一瞬间，它将全部力量聚集在影爪上，狠狠地把吞噬面拍入地底深渊。
轰————————！！！
灰界地层裂成万丈。
吞噬面被砸得粉碎。
无数记忆面孔崩解成光尘。
灰因也随之跪下，影体几乎透明。
顾长生立刻抱住它。
“灰因！！！”
灰因的影子贴着顾长生的心口，像在说：
——不怕。
——我在。
顾长生心脏狠狠抽搐。
系统紧急报告：
【灰因人格碎片：稳定】
【吞噬记忆：已转化为“影之认知”】
【灰因人格进度：12% → 31%】
【灰因获得新能力：
『影之噬忆』——可吞噬敌人攻击中的记忆碎片，并以此强化自我】
顾长生握紧灰因的影体。
“你……又变强了。”
灰因影体轻轻摇晃。
像在回应。
就在这时——
灰界深处的虚空……突然睁开了一只“眼”。
不是生物。
不是灵体。
不是魂。
而是——
世界意识的残留核心。
顾长生背脊一寒。
那只“眼”直接看向他。
不是攻击。
是——
“审视”。
系统声音猛然颤抖：
【……不可能……】
【宿主……你被‘灰界之主’关注到了！！！】
【那是被天外摧毁的世界意志残留！！！】
【它在……看你！！！】
顾长生仰头。
看向那道眼。
“你也是……被天外力量毁灭的？”
那只眼，没有声音，却有“意识波”。
意识波传来一种极古老、极悲凉、极绝望的念头——
“——我死了很久……”
“——但你……是活着的……”
“——为什么你能活……为什么你……没有被吞……”
“——天外的继承者……”
“——你……是谁……”
顾长生抬起灰因，将影子稳稳托住。
他第一次……正面回答。
“我叫顾长生。”
“我活着，是为了找到天外毁灭你们的那个存在。”
灰界之眼的残意微微剧震。
然后——
它第一次发出了“希望”的波动。
不再绝望。
不再疯狂。
只有一句被无数破碎世界最后残念凝成的呢喃：
“……继承者……”
顾长生与灰因同时抬头。
灰界的裂缝被“意志之眼”撑开。
深处传来一条光路。
顾长生心跳加速。
那条光路，正是——
“天外链路”的方向。
灰界之主最后的意志投来一句：
“……继续走……”
“……我们等了……很久很久……”
“……不要死……”
光路亮起。
顾长生抱紧灰因。
“走吧。”
“第二步——开始了。”
灰界深层的道路从脚下延伸出去。
顾长生与灰因迈出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