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手掌还贴在阵眼上，指节发麻，血已经干在石纹里。他没动，也不敢动。刚才那股力量还在流动，顺着他的手臂往身体深处渗，像是有东西在重新接他的骨头。
赵梦涵靠在他身后，呼吸比之前稳了些。她的手搭在阵心边缘，冰线没有断，反而变得更细更亮，像一根针穿过了整个灵阵的脉络。
主阵眼的光跳了一下。
这次不是挣扎，是自己亮起来的。
林宵感觉到掌心下的震动变了。之前的灵阵像一头快死的野兽，在喘最后一口气。现在它开始自己走，一步一步，踩得稳了。
他缓缓抬起左手。
石台上的光芒没有晃，也没有灭。
“它……自己撑住了？”他低声说。
赵梦涵睁开眼，盯着阵心看了很久。她慢慢坐直身子，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指尖刚触到阵纹，那道冰线就轻轻一震，和天地间流入的力量对上了节奏。
“在修。”她说，“不是我们修的，是它自己在长。”
林宵转头看她。
她脸色还是白的，可眼神不一样了。之前是硬撑着不倒，现在是看到了什么让她能信的东西。
他咧嘴笑了下：“我说过能行。”
“你之前说‘再撑一下’的时候，差点跪下去。”
“那也是撑住了。”
她没反驳，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银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可嘴角那点弧度没藏住。
林宵站起身，腿还在抖，但他站直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裂开的口子还没好，可里面不再空荡荡的。那股力量还在，不归他管，也不听他调遣，但它在这儿，而且站在他们这边。
头顶的妖祖分身投影还在。
金甲残破，双瞳燃火，悬浮在云层裂口下方。它没动，也没说话，可那股压下来的气息还在，沉得让人肩膀发酸。
林宵抬头，冲它扬了扬下巴：“你还赖着？”
话音刚落，天上的影子忽然抬手。
不是攻击，也不是挥击，而是五指张开，朝着灵阵中心缓缓压下。
风猛地变了方向。
不是吹向山巅，是被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抽走，全往天上卷。地面的碎石浮起来，阵纹边缘的光开始扭曲。
林宵立刻蹲下，左手重新按回阵眼。
“它又来了！”他吼。
赵梦涵双手齐出，寒气顺着冰线猛灌进去。她的手指瞬间结霜，声音却稳：“别慌！这次不一样——它压不住了！”
果然。
那股从天而降的压力刚碰到灵阵表面，就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了下来。阵纹亮起一道青灰色的光，不是林宵的赤阳之力，也不是赵梦涵的寒气，而是一种更深、更沉的东西，像是大地本身在呼吸。
轰！
压力炸开，散成无数细流，顺着九个辅阵眼滑进地底。
灵阵晃了晃，然后——稳住了。
林宵瞪大眼：“它……挡住了？”
“不是挡住。”赵梦涵喘了口气，“是规则不认它了。”
林宵明白了。
刚才那一下，妖祖分身用的是法则级的力量，想强行碾碎封印。可这片天地不接招了。它不让你进来，不管你多强，一脚踹在墙上，疼的是你自己。
他笑出声：“哈哈哈！你听见没？这地方把你当外人了！”
天上的投影僵在原地。
火瞳闪了闪，像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它缓缓收回手，悬在半空，没有再动。
风重新吹过来。
带着山上的草味，还有远处雪峰的气息。林宵深深吸了一口，感觉肺里都活了过来。
他转头看赵梦涵：“我们成功了？”
她点点头，声音很轻：“阵复原了。”
林宵环顾四周。
裂痕消失了。黯淡的节点全部亮起，颜色深沉，节奏一致。主阵眼的光不再是忽明忽暗，而是稳定地跳动，像一颗埋在地下的心脏，终于开始正常搏动。
他慢慢松开手。
站起来。
这一次，他的背挺得笔直。
赵梦涵也扶着石台起身。她没站太稳，膝盖弯了一下，但很快撑住了。她看向林宵，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可都知道——最难的时候过去了。
林宵活动了下手腕，走到阵心边缘，蹲下来看一条刚修复的阵纹。它像是被重新画过，线条流畅，光泽内敛。他伸手摸了摸，温的，像有生命在下面流动。
“你说接下来会怎样？”他问。
“等。”赵梦涵说，“等最后一步。”
“铸印？”
“嗯。”
林宵抬头看天。云层还在裂开，可那道缝隙不再扩大。妖祖分身投影悬浮在那里，像一幅挂错了地方的画，突兀，却不协调。
“它走不了。”他说。
“也不想走。”
“那就让它看着。”林宵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看着我们把它关回去。”
赵梦涵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站着。她的手垂在身侧，指尖还缠着那根冰线，细细的，连着阵心，没断。
“累吗？”他问。
“累。”
“我也是。”
“那你还要站这儿？”
“当然。”他笑了笑，“这位置视野好。”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靠了靠他肩膀。
很轻的一下，像是站久了有点晃。
林宵没躲，也没动。
风吹过山顶，卷起两人的衣角。灵阵的光一圈圈扩散，像是在回应什么。远处的山脊线上，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天阙峰顶。
主阵眼的光闪了一下。
不是闪烁，是点头。
林宵眯起眼：“天亮了。”
赵梦涵望着东方：“是。”
“真没想到能活到这时候。”
“你不是一直说你能赢？”
“我是说能撑住。”他挠了挠头，“赢不赢另说。”
她侧头看他：“现在呢？”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现在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赢。”
她没笑，可眼神亮了。
林宵把手插进储物袋，摸了摸那张符令。它还在，冰凉，安静。他没拿出来，只是确认它没丢。
“你说它还会来？”他问。
“会。”
“再来我们就再挡。”
“嗯。”
“你怕吗？”
她摇头：“不怕。”
“我也不怕。”他抬头看天，“它不过是个不肯认输的老东西。”
赵梦涵忽然抬手，指向天空。
“它动了。”
林宵立刻抬头。
妖祖分身投影缓缓抬起右手，不是攻击姿势，而是——指向他们。
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沙哑，低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你们以为……这就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