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午后,在四皇子墨承烨的提议下,一行人出宫看戏。墨承烨陪着墨倾倾与南梁太子陈怡安同乘马车,一路上气氛融洽,相谈甚欢。
墨承烨笑着对墨倾倾说:“倾倾你看,陈太子今日这身打扮,清新儒雅、俊逸出尘,连我都想借来穿穿。”他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陈怡安,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不像咱们北临某些世家子弟,终日游手好闲,举止粗野。”
陈怡安谦和一笑:“四殿下过奖了,怡安实不敢当。北临人杰地灵,英才辈出,承烨殿下您便是文武兼备的翘楚。”
“我算什么,”墨承烨摆摆手,顺势将话锋转向墨倾倾,“若论才情品貌,当属我们七妹最为出众。只是她素日深居宫中,难得出来走动。陈太子不妨多开导她,年轻人总该多见识世面。”
他语带双关,暗示之意几乎不加掩饰。
看戏途中,墨承烨几番借故离席透气,刻意留出空间让墨倾倾与陈怡安独处。
戏散后,他又提议:“时辰尚早,不如步行一段,领略京城夜市风光?七妹久居深宫,想必也闷坏了。”
表面是为墨倾倾解闷,实则继续为两人制造相处之机,也为暗中潜伏的刺客铺展出手的余地。
他故意放慢脚步,与随从落在后方,指着路边灯笼谈笑自若,任由墨倾倾与陈怡安并肩走在前面。
就在他们行至一段人烟稍稀的街巷,即将登上候着的马车时,数道黑影如鬼魅般自屋顶与暗巷中疾掠而出!来人皆着夜行衣,出手狠厉,刀锋直指陈怡安,显然早有预谋,目标明确。
“有刺客!保护太子与公主!”
四皇子墨承烨反应极快,高声疾呼的同时已抽出随身短刃,与护卫一同迎敌。但他被两名刺客缠住,一时无法靠近墨倾倾与陈怡安。
场面顿时大乱,刀剑相击之声四起,路人惊慌走避。护卫虽奋力抵抗,但刺客武艺高强,配合默契,一时竟落了下风。
一名刺客瞅准空隙,突破护卫阻拦,执剑直刺陈怡安心口!
陈怡安虽通武艺,事出突然,又逢攻势凌厉,只得侧身急避,却将身旁的墨倾倾暴露于剑风余势之下。
“小心!”陈怡安低喝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将墨倾倾往身后一拉,同时抬臂格挡。
只听“嗤”的一声,剑锋划过他衣袖,顿时皮肉绽开,鲜血汩汩涌出。
墨倾倾惊得面色发白,眼见陈怡安为护自己受伤,心中又急又愧。
千钧一发之际,数道更为凌厉的身影倏然掠至!他们身着常服,出手如电,招招精准狠辣,顷刻间扭转战局,将几名刺客或逼退或击杀,正是皇帝遣来的皇家暗卫。
刺客见势不利,发出几声唿哨,迅速遁入夜色。暗卫首领未令追击,立即护住惊魂未定的墨倾倾与负伤的陈怡安。
墨承烨此时方脱身冲至近前,满面焦灼与后怕:“七妹!陈太子!你们可还安好?这帮贼人,竟敢在京城撒野!”见陈怡安臂上鲜血淋漓,连忙道:“速送太子回宫医治!”
回宫途中,墨倾倾望着陈怡安失血苍白却仍强撑笑意的面容,再看他臂上不断渗血的伤口,心中感激与愧疚交织难平。
经太医诊治,伤口虽不致命,但也需静养一段时日。念及陈怡安素日对自己的细心关照,再加上此番舍身相救之恩,墨倾倾便主动向陈皇后请命,愿多加照料,以表谢意。
此后数日,墨倾倾几乎日日前往陈怡安所居的溢彩宫,亲问汤药,叮嘱御医,甚至自带亲手制作的清淡茶点,唯恐宫人侍奉不周。她这般细心体贴,在外人眼中,自然成了对南梁太子的倾慕之态。
这一切,自然也悉数传入了独孤云澈耳中。他本就因先前兰花之事郁结于心,如今听闻墨倾倾日日照拂陈怡安,那股压抑多时的醋意与怒火再难按捺。
他只觉胸口气闷难舒,一个念头不受控地浮起:她莫非真对那个温文尔雅的南梁太子动了心?
一股近乎幼稚的冲动驱使着他。是日晚间,他竟真用匕首在手臂上划了几道不深不浅的血口,血珠瞬即沁出。他随意以布条缠裹,便径直前往墨倾倾的宫殿。
墨倾倾才从陈怡安处归来,面带倦色,见独孤云澈再度到访,手臂上几处渗着血迹,初时一惊,待看清那伤口整齐之状,心下顿时明了——这绝非意外,分明是刻意自伤。
再瞧他紧绷着脸、眼神却悄悄打量自己反应的模样,哪还有平素的冷峻,活像个争宠不成反伤了自己的孩童。
若在往常,墨倾倾少不得要出言讥讽几句。可此刻,她凝视那抹刺目的鲜红,想到他竟用这般自损之法引她注目,心口莫名一软,涌上的并非好笑,而是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她终是未发一语,只默然取来药箱。
殿内异常安静,唯闻烛火偶尔噼啪轻响。墨倾倾垂首,小心翼翼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独孤云澈原备了满腹的怨言与质问,可见她如此静默顺从,一反常态地不曾出言反驳,那些话语便悉数哽在喉间,一字也道不出。
二人之间,只余无声的目光交织。他凝望她专注的侧脸与微颤的长睫,她则能清晰感知他灼热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发顶。
空气中弥漫着金疮药的清苦气息,更有一种……独属于独孤云澈的、清冽而沉稳的淡香。这气息令墨倾倾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与心安,也唯有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才能嗅到他原本的体香。她的心跳不由快了几分,颊边也微微发热。
(原来,独孤云澈为掩饰身份,平日扮作内侍“小云子”时,皆以特制香油遮掩自身气味。今日墨倾倾所以觉其熟悉,是因密室那日他衣衫沾染的香气已散,加之相距极近,才得以嗅见本味。)
独孤云澈亦被这满室寂静搅得心神不宁。当对方身上淡淡的草药气息萦绕鼻尖,他竟能清晰听见自己如擂的心跳声。原本那兴师问罪的底气,在这无声的包扎中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缭乱。
此番行刺陈怡安的幕后主使,正是远在西祁的皇后赵茉。她遣出的孔雀坛杀手虽未得手,却成功引得南梁与北临关系趋紧。
皇上对南梁太子遇刺之事极为震怒,立命大理寺严查,务必缉拿凶徒,给南梁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