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墨倾倾的声音,独孤云澈眸光微闪,故意撤去手上格挡的力道,任由墨承烨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自己身上。
墨承烨正沉浸在终于得手、一雪前耻的畅快之中,被妹妹当头棒喝,只得扫兴地松开手。他站起身径直走到墨倾倾面前,小声说道:“倾倾,你别误会!皇兄只是想给他点教训,免得你日后嫁过去受他欺负。”
墨倾倾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劝道:“皇兄的心意我领了。可即便要为我出头,也不该将自己搭进去。你看看这四周,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哪个多嘴的去父皇那儿告你一状。若因此受罚,岂非得不偿失?真想教训他,寻个僻静处便是,何必亲自动手?你说是不是?”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墨承烨猛然惊醒,想到父皇对自己本就不甚满意,若此事传入圣听,后果不堪设想,不由得一阵后怕。
看着这位头脑不甚灵光却又偏要去招惹独孤云澈的皇兄,墨倾倾着实有些无语,只得小声安抚道:“皇兄,你先走。若他真去父皇面前告状,自有我替你担着。”
得了她这句承诺,墨承烨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里,忙道:“多谢皇妹!那这里就交给你了,皇兄先行一步。”
“自家兄妹,何必言谢?皇兄放心去吧。”
虽不喜这个哥哥,但墨倾倾也不愿矛盾激化,便让他先行离开,自己留下收拾残局。
待墨承烨离去,墨倾倾也将围观看热闹的宫人尽数驱散。
清场之后,墨倾倾的注意力便落在了仍坐在地上的独孤云澈身上。见他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她走过去伸手相扶,关切问道:“你还好吗?伤着哪里没有?方才真是对不住,我该早些过来替你解围的。”
面对她的关切,独孤云澈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心中暗喜,这小丫头果然没辜负他这番“受辱”。
“多谢公主解围。”他边说边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擦伤,蹭掉好大一块皮呀。
墨倾倾一见那伤口正在渗血,心中顿生愧疚——这伤终究是因她而起。
“疼吗?”她轻声问。
独孤云澈迅速放下衣袖,淡然道:“无妨,早已习惯。”
“都怪皇兄莽撞,他不该对你动手的。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公主不必介怀,”独孤云澈摆摆手,“我懒得与他计较。你放心,我不会去陛下面前告状的。”
见他如此“大度”,墨倾倾心中愧疚更甚。明明受了欺负,还能这般轻易原谅对方,其心胸之开阔,令她动容。
她转头对侍立一旁的月泽吩咐道:“你过来,扶你家主子回去上药,他受伤了。”
月泽闻言微怔,但瞥见独孤云澈递来的微妙眼神,立刻会意,连忙上前,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急问道:“殿下!您伤在何处?可要紧?”
独孤云澈再次挽起衣袖,将伤口展示给月泽:“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看清那伤口,月泽心中了然,暗自佩服主子的手段——为了博取同情,竟对自己下手如此之狠。
领会了主子的意图,月泽立刻忧心忡忡道:“殿下,这伤口看着虽不大,可您素来体弱,万一发炎化脓,后果不堪设想!咱们西角宫的创伤药早就用尽了,属下这就去御药房问问?只是不知……他们肯不肯给……”
“罢了,”独孤云澈语气带着一丝决绝的冷硬,“先回去。这等乞讨来的药,不用也罢。”
听闻西角宫竟连创伤药都短缺,墨倾倾心头一震,未曾想他们的日子过得如此艰难,忍不住追问:“竟有此事?创伤药并非什么稀罕物,御药房缘何不给?”
月泽一脸无奈地解释:“公主有所不知。我家殿下……时常受伤,创伤药便用得勤了些。御药房便疑心我们故意浪费,每每推脱不给。殿下又是个不肯轻易低头的性子,受了伤也只能硬扛着。”
闻听此言,墨倾倾柳眉倒竖,愠怒道:“岂有此理!竟敢如此苛待!等我让小云子去御药房传话,本公主倒要看看,谁敢不给!”
见墨倾倾如此“仗义执言”,为自己出头,独孤云澈心头一暖。这些年,何曾有人这般霸气地维护过他?
他面上却依旧淡然:“多谢公主挂心。这点小伤何须用药?比这更重的伤,我也挺过来了。”
月泽眉头紧锁,急切道:“殿下!您万不可再这般硬撑!您的身子骨不比常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您若不爱惜自己,叫属下如何是好?”
“你就听月泽一句劝吧!”墨倾倾也在一旁帮腔,“莫拿自己身子开玩笑。先去我殿里,我那备着药。这伤不涂药是不行的。”
独孤云澈继续推辞:“公主好意,在下心领了。区区小伤,不足挂齿,明日自会愈合,不必劳烦。”
“不行!”墨倾倾语气斩钉截铁,“伤口若不及时处置,万一感染了如何是好?现在就去我那儿,不准拒绝!”她拿出了公主的威严。
月泽见状,连忙附和:“殿下,您就去吧!莫再让属下日夜悬心了。”
“那……好吧。”独孤云澈终于“勉为其难”地应下,“有劳公主了。”
墨倾倾闻言展颜一笑:“不麻烦,我宫里多的是,回头让小云子给你送些过去便是。”
“多谢公主厚意。”独孤云澈诚挚道谢。
墨倾倾笑着摆摆手:“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客气。”
见独孤云澈终于被自己说服,墨倾倾心中也轻松了些,正好借此减轻几分负罪感。
独孤云澈侧身对月泽道:“你先将这些书送回西角宫。”
“是,殿下!属下告退。”月泽提起书卷,脚步飞快地离去,生怕墨倾倾改变主意将他叫回。
独孤云澈如愿以偿,缓步跟在墨倾倾身侧,一同前往公主殿。
到了殿内,墨倾倾将独孤云澈引至偏殿,吩咐宫人将库中最好的金疮药尽数取来。
不消片刻,各色名贵药瓶便呈列眼前。独孤云澈扫了一眼,心中微动,这墨倾倾出手果然大方,连番邦进贡的珍品也一并拿了出来。他随意拣了一瓶,拔开塞子便往伤口上倾倒药粉。
墨倾倾见他用量过猛,急忙制止:“这药药性甚好,无需用这么多!一点点即可!你倒这么多作甚?”
“药多些,伤自然好得快些!”独孤云澈不以为意。
见他如此不听劝,墨倾倾皱眉道:“哪有这般道理?用药多少自有讲究,岂能随意增减?你快停下!”
听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独孤云澈唇角微扬,以为墨倾倾要亲自上前为他敷药。
不料,墨倾倾却对身旁的宫女吩咐道:“你过去,替独孤皇子将多余的药粉擦掉。”
这安排让独孤云澈大失所望。不等宫女应声,他已抢先开口:“本皇子不惯外人近身。公主好意,在下心领,还是我自己来吧!”
墨倾倾见他如此“羞赧”,莞尔一笑:“罢了罢了,本公主亲自来便是。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公主。”殿内宫人依言行礼退去。
听闻墨倾倾要亲自上药,独孤云澈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亮色。
墨倾倾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手执一方洁净丝帕,动作极尽轻柔地替他拭去伤口上多余的药粉,生怕弄疼了他。
这异性的温柔呵护,让独孤云澈恍惚觉得,这冰冷人世似乎也并非全无暖意。过往岁月里,陪伴他的多是那些摒弃了七情六欲、如同活死人般的暗卫。
“回去后,这几日饮食须得注意,莫要碰生冷之物。也尽量少动气,多在榻上静养,身子才能恢复得快些。”墨倾倾细细叮嘱着。
一见到伤患,她骨子里的医者本能便显露出来,忍不住絮絮叨叨。这番话落在独孤云澈耳中,却只觉是熨帖的关怀,丝毫不觉啰嗦。
“公主这是在关心我?”他趁机调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记得,你从前可是很厌烦我的?”
墨倾倾生怕他误会自己轻浮,脸颊微热,辩解道:“你莫要误会!换作旁人,我也一样……”
见她面染薄霞,露出几分窘态,独孤云澈便不再逗她,安静地享受着她专注上药的过程。
伤口处理妥当,墨倾倾刚站起身欲转身离开,却不防独孤云澈故意将她的罗裙下摆踩在了脚下。她顿失平衡,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后跌坐下去,不偏不倚,正落入独孤云澈怀中。
此刻,墨倾倾跌坐在独孤云澈腿上,两人四目相对,气息相闻。她仿佛被那双深邃的眼眸攫住了心神,一时竟忘了动弹。
独孤云澈垂眸凝视着她,语带一丝慵懒的笑意:“公主这般……倒叫在下不知手该往何处放了?”
这话语如同惊雷,瞬间将墨倾倾唤醒。她羞恼至极,猛地从他怀中挣脱站起。本想解释自己并非有意,可一抬眼,却捕捉到他眸中那抹得逞般的狡黠,顿时明白过来。
她毫不留情地在他脚背上狠狠踩了一脚,随即一脸嫌恶地嗔道:“你真油腻。”
见心思被看穿,独孤云澈也顾不得脚痛,急忙起身解释:“公主息怒!在下绝非轻佻之徒!此举……只是想与公主……稍稍亲近些。”
见他主动告罪,加之心中本就存着愧疚,墨倾倾也不想深究,便道:“罢了,念在你方才挨了打,本公主大人大量,不同你计较,就当是补偿了!”
“补偿?”独孤云澈一脸委屈,将受伤的手臂往前送了送,“公主,在下可是实打实挨了揍的。”
见他摆出这副可怜模样,墨倾倾挑眉问道:“那你想如何?”
独孤云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笑道:“听闻公主厨艺冠绝宫廷,不知在下可有幸……尝一尝公主的手艺?”
一听这“非分”之请,墨倾倾心中暗啐:想得美!正欲断然拒绝,念头忽又一转,心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存心作弄,那便让你也尝尝被人捉弄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