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抱着账本在山道上狂奔,左臂的血浸透了纱布,顺着指尖滴在账本封面上,洇出小小的红痕。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纸上,能看见弟弟歪歪扭扭的批注,有些字被血渍糊了,却仍能辨认出“三号矿洞”“军火”“深夜转运”的字样。
身后传来血藤断裂的脆响,夹杂着老中医含糊的嘶吼。陈墨不敢回头,只知道那佛堂里正发生着某种失控的反噬——弟弟用自己的血设下的羁绊,终究成了困住恶人的网。
跑过最后一道山梁,山下的警车已经停在路口,红蓝灯交替闪烁,映得她脸上的血痕忽明忽暗。带头的警察看见她怀里的账本,眼睛一亮:“陈墨同志?我们收到你的线报了!”
陈墨把账本递过去时,手指还在抖。警察接过账本,指尖触到封面上未干的血迹,愣了愣:“这是……”
“是我弟弟的血。”她声音沙哑,左臂的伤口终于疼得钻心,“还有矿上三十七名矿工的名字,都在里面。”
医护人员围上来给她包扎伤口,绷带缠到第三圈时,陈墨忽然想起什么,抓住警察的胳膊:“佛堂里还有个老中医,他……”
“我们已经派人去了。”警察拍了拍她的肩,“你先去医院,剩下的交给我们。”
救护车的鸣笛声里,陈墨看着警察带着人往山道上走,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揣着半块弟弟生前最爱吃的奶糖,是上次整理他遗物时发现的,糖纸已经泛黄发脆,却仍能闻到淡淡的奶香味。
医院的消毒水味很浓,陈墨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像弟弟矿灯里的光。护士进来换药时,说山下佛堂的火已经灭了,只找到些烧黑的藤蔓和一把骨刀,没见老中医的踪迹。
“可能被藤蔓……”护士没说下去,眼里闪过一丝惧意。
陈墨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左臂的绷带。那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像是有股暖流在皮肉下涌动,像弟弟小时候总爱攥着她的手,说“姐,别怕”。
第二天一早,警察又来了,带来了账本鉴定的消息:“上面的记录很关键,我们顺着线索查,已经端了三个军火中转站,抓了十几个涉案人员。”他把一张照片递给陈墨,“这是在老中医住处找到的,你认识吗?”
照片上是张泛黄的合影,中间站着个年轻的男人,眉眼和老中医有几分像,旁边蹲着个少年,手里举着块矿石,笑得露出豁牙——是十七岁的弟弟,比她记忆里清瘦些,却满眼都是光。
“这是老中医的儿子,十年前在矿难里死了。”警察叹了口气,“据说他儿子当年也是想揭发矿上的黑幕,被人推下矿洞的。老中医后来就疯了,一边帮那些人掩盖罪行,一边用这血藤报复……”
陈墨的指尖抚过照片上弟弟的脸,忽然明白为什么老中医总说“你们姐弟俩一样犟”。原来这蚀骨的恨里,还藏着另一个父亲的绝望,只是他选错了报复的路,最终被仇恨吞噬。
警察走后,陈墨从枕头下摸出那半块奶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带着点苦涩,像极了这趟跨越生死的追寻。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账本的复印件上——弟弟的字迹在光线下格外清晰,仿佛他从未离开,只是在某个矿洞的深处,等着姐姐把他写的字,晒在太阳底下。
陈墨知道,这不是结束。还有更多失踪的名字需要被找到,更多被掩盖的真相需要被揭开。但她不怕了,因为她的骨头里,不仅刻着蚀骨的疼,还藏着弟弟留下的温度,像那半块奶糖,在最苦的时候,总能尝到一丝甜。
她抬手摸了摸左臂的伤疤,那里将会长出新的皮肉,把疼痛变成勋章。就像这片被血浸染过的土地,终有一天,会在阳光下,长出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