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的雾气像活物般缠绕在脚踝,陈默抱着墨柒踩在墨莲凋零的花瓣上,每一步都陷进半指深的淤泥里。那些淤泥泛着墨色光泽,仔细看会发现是无数细小的墨粒在蠕动——活墨的幼虫,正试图顺着皮肤钻进他们的血管。
“爸爸,痒。”墨柒的指尖在手臂上抓出红痕,那些红痕迅速变成墨色,像蚯蚓般游走。陈默赶紧扯开自己的衬衫,将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左眼下的胎记上,暗金色液体与女孩的血融合,墨色红痕顿时停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忍着点。”他咬着牙,感受着胎记处传来的剧痛——那是活墨在反抗血脉压制。河对岸突然传来铃铛声,一串青铜铃挂在歪脖子榕树上,铃舌是用人指骨做的,摇晃间发出的不是清脆,而是骨头摩擦的钝响。
“陈师傅,别白费力气了。”榕树下站着个穿绛红色僧袍的男人,他手里转着串墨玉念珠,每颗珠子里都嵌着半张人脸,“林夏的血契早就失效了,她在医院里断气的那一刻,墨柒的心脏就成了活墨的祭品。”
陈默认出他是仰光寺庙的住持,三年前还帮林夏求过平安符。此刻对方的僧袍下露出墨色的皮肤,念珠转到某颗时,珠子里的人脸突然睁开眼,发出凄厉的尖叫——那是墨柒的小学老师,上个月在学校失踪的。
“你也是墨蛇组织的人。”陈默将墨柒护在身后,摸出藏在靴筒里的墨刀——用“血誓”墨锭边角料打造的短刀,刀刃泛着暗金色,“活墨转生需要祭品,你们抓了多少孩子?”
住持笑了,露出墨色的牙齿:“不多,刚好够填满黑水河的河床。你看那些墨莲,每朵下面都压着个孩子的心脏,墨柒是第七个,也是最后一个。”他突然指向河面,陈默看见那些凋谢的墨莲根部,果然缠着细小的血管,“等她的心脏被墨莲吸收,活墨就能彻底挣脱血脉束缚,到时候整个缅北都会变成墨池。”
墨柒突然拽了拽陈默的衣角,她的瞳孔里映出榕树后的景象:十几个孩子被吊在树干上,脚踝处缠着墨色的线,像提线木偶般晃动。其中个穿校服的女孩,脖子上挂着和墨柒同款的铁皮盒——那是她的同班同学阿月,上周说去住持那里学经文,就再也没回来。
“阿月!”墨柒挣扎着要冲过去,却被陈默死死按住。女孩的心脏位置又开始发烫,这次烫得像要把骨头都烧化,“爸爸,我听见妈妈在叫我。”她的声音发飘,眼神开始涣散,“她说让我跳进河里,就能见到她了......”
“别听!”陈默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让剧痛驱散那股蛊惑的念头——活墨在模仿林夏的声音,试图诱骗墨柒自愿献祭。他突然想起林夏临走前的话,“信血脉”三个字像警钟在脑海里炸开。
他猛地扯开墨柒的衣领,将自己的血滴在女孩心脏位置的皮肤上。暗金色液体渗进去的瞬间,墨柒发出一声痛呼,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墨虫在逃窜,顶起一道道凸起的纹路。住持的脸色变了:“你在干什么?用自己的血脉做容器?”
“林夏说过,至亲的血能暂时困住活墨。”陈默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剧痛——活墨正在他的血管里疯狂冲撞,试图从胎记处转移到他身上,“墨柒,还记得妈妈教你的制墨口诀吗?”
墨柒咬着牙点头,声音断断续续:“松烟......取三年......雨前的......松木......烧......烧出的烟要......要像雾......”
随着口诀声,陈默左眼下的胎记开始发光,暗金色液体顺着血管蔓延,所过之处的墨色幼虫都被烧成灰烬。住持的念珠突然炸开,珠子里的人脸化作黑烟,他尖叫着后退:“不可能!你的血脉明明被墨蛇诅咒过,怎么会......”
“那不是诅咒。”陈默的目光扫过那些吊着的孩子,“是林夏用自己的墨玉心脏,给我下的‘护墨咒’。她说万一有天活墨失控,就让我用血脉当囚笼。”他突然冲向榕树,墨刀划破手腕,将血甩向吊孩子的墨线——那些线遇血即断,孩子们像断线的风筝般坠落,被及时赶来的边防武警接住。
住持见势不妙,转身想跳河逃跑,却被墨柒扔出的铁皮盒砸中后背。盒子里剩下的半块“血誓”墨锭突然爆开,化作无数墨针,将他钉在榕树上。活墨从他伤口处涌出,却被陈默的血形成的金色屏障挡住,只能在屏障里疯狂挣扎,最终慢慢凝固成块。
墨柒扑进陈默怀里,心脏的烫感渐渐消失,手臂上的墨色红痕也褪成了淡粉色。她指着河面,那里的墨莲正在成片凋谢,露出底下干净的河床——之前的骸骨和血管都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
“妈妈骗了他们。”墨柒摸着胸口,那里的皮肤恢复了温热,“血契是假的,她早就把活墨的幼虫引到自己心脏里了。”女孩的眼泪掉在陈默的胎记上,暗金色液体突然泛起红光,“住持说的祭品,其实是妈妈自己。”
陈默抱紧女儿,看着黑水河的水渐渐变清,露出底下白色的鹅卵石。他想起林夏最后那句话,原来“信血脉”,信的不是能洗掉血脉的墨莲,而是他们父女之间,能战胜一切邪祟的血脉羁绊。
远处传来警笛声,陈默低头吻了吻墨柒的发顶,左眼下的胎记不再刺痛,只是那抹暗金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红色,像林夏的血,永远留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