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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侯府内,随着万寿节日益临近,气氛愈发微妙。林微的“福寿安康玲珑匣”在靖王殿下“无微不至”的“指导”下,磕磕绊绊却又效率奇高地趋近完成,惹得林擎整日红光满面,看着这个庶女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真切的慈爱(虽然大部分是基于对王府“恩宠”的敬畏)。

这自然引起了某些人的极度不适。

张氏母女自不必说,整日里酸话不断,看向微澜院的眼神都淬着毒。但更让林微警惕的,是那位看似温婉大方、实则心高气傲的表小姐——张婉如。

自那日花厅献计被林微“截胡”后,张婉如沉寂了几日。但很快,她便调整了策略,不再端着才女的清高架子,反而摆出了一副“关爱妹妹、热心相助”的贤淑姿态,开始频繁地“偶遇”林微。

这日,林微刚从库房清点完最后一批用于包装玲珑匣的锦缎出来,就在回廊“恰好”遇上了正带着丫鬟赏花的张婉如。

“七妹妹!”张婉如笑容温婉亲切,主动迎了上来,亲热地拉住林微的手(林微强忍着没甩开),“几日不见,妹妹瞧着清减了些,可是为寿礼之事劳累过度了?唉,姑父也真是的,将这般重担压在妹妹一人身上…”

林微心里警铃大作:“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面上却立刻切换成受宠若惊又略带惶恐的模式,低下头小声道:“劳表姐挂心…臣女不敢言累…只是、只是愚笨,做得慢些…”

“妹妹过谦了。”张婉如笑容不变,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身后春桃捧着的锦缎,“听闻妹妹那‘玲珑匣’构思精妙,连王爷都赞誉有加,特地赐下典籍工匠指点?妹妹真是好福气,能得王爷如此…青眼。” 她语气温柔,那“青眼”二字却咬得微妙的清晰。

林微后背一凛:“重点来了!试探我和萧玦的关系!” 她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眼圈适时地红了:“表姐快莫如此说!王爷、王爷那是垂怜侯府体面,怕妹妹愚钝,丢了侯府的脸,才、才略加指点…妹妹、妹妹日夜惶恐,唯恐做不好,辜负了王爷和父亲的期望…” (“甩锅!拼命甩锅!都是形势所迫!”)

张婉如看着她那副吓破了胆的鹌鹑样,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和轻蔑,语气却愈发柔和:“妹妹何必妄自菲薄?王爷眼界何其高,等闲人岂能入眼?能得王爷亲自过问,便是妹妹的造化。”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不瞒妹妹,京中不知多少闺秀,盼着能得王爷一顾而不得呢。妹妹可要…珍惜这份机缘才是。”

林微心里翻了个白眼:“机缘?是霉运吧!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脸上却更加惶恐,甚至带了点哭腔:“表姐!慎言!慎言啊!王爷天潢贵胄,妹妹卑微,岂敢、岂敢有丝毫非分之想!此话若传了出去,臣女、臣女唯有以死明志了!” (“划清界限!坚决划清!”)

她演得情真意切,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张婉如被她的激烈反应噎了一下,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确实吓得脸色发白,不似作伪,心中的怀疑稍减,但嫉恨却更深了:“蠢笨如猪!得了如此机缘却只知害怕!真是白白浪费!”

她按下情绪,笑着拍拍林微的手:“好了好了,是表姐失言了,妹妹别怕。表姐也是为你好。”她话锋一转,“说起来,妹妹终日忙于匠作之事,怕是许久未曾出门走动了吧?可知近日京中闺秀圈里,可是热闹得很呢。”

林微眨巴着懵懂的眼睛:“妹妹愚钝…不知…”

张婉如轻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过几日,忠勤伯府的李小姐要在府中举办赏菊宴,遍请京中才俊闺秀。听闻…几位皇子殿下和靖王殿下…或许都会到场呢。”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微,“妹妹如今…也算是入了贵人的眼,这般场合,或许也该去见识见识?总好过终日埋首于匠气之物中…若是妹妹想去,表姐或可代为向姑母说声…”

林微心里冷笑:“来了!挖坑了!想骗我去那种场合当众出丑?或者‘偶遇’萧玦坐实流言?想得美!” 她立刻把头摇得更凶,脸上写满了抗拒和恐惧:“不不不!妹妹不去!妹妹笨嘴拙舌,又不懂规矩,去了只会惹祸!表姐快饶了妹妹吧!妹妹只想安安分分待在房里…” (“宅女人设不能崩!”)

张婉如见她如此反应,心中鄙夷更甚,却故作惋惜:“妹妹这般避世,岂不可惜?罢了,人各有志。不过…”她仿佛刚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香囊,递给林微,“听闻妹妹近日研制香膏,表姐这里有一个宫中流出的安神香方,效果极佳,妹妹或可参考一二?也算全了咱们姐妹的情谊。”

林微看着那绣工精美的香囊,心里警报狂响:“主动送配方?绝对有诈!不是配方有问题,就是想来套我的方子!” 她赶紧后退半步,连连摆手:“使不得!表姐!宫中之物何其珍贵!妹妹万万不敢承受!再者…妹妹那些粗浅玩意儿,不过是胡乱调配,怎敢与宫中秘方相比?表姐快收回去吧!” (“拒绝三连!坚决不收!”)

张婉如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却依旧笑着强行将香囊塞进她手里:“妹妹何必与表姐见外?不过是个寻常方子,姑母也是知道的。妹妹且拿着,若觉得好用,日后咱们姐妹也好一同切磋香道不是?”她语气温柔,手上力道却不小。

林微捏着那烫手山芋般的香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飞速思考如何脱身,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回廊另一端,靖王府的孙公公正不疾不徐地朝这边走来!

林微心脏猛地一跳!“救星?瘟神?不管了!借力打力!”

她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香囊塞回张婉如手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喊道:“表姐恕罪!妹妹真的不敢收!王爷日前刚教导过,女子当以贞静为本,不可妄取妄用!妹妹愚钝,只知谨守本分,绝不敢窥探宫中秘方!求表姐收回成命!”

她这一跪一喊,声音不小,瞬间吸引了周围丫鬟婆子的目光,自然也落入了正走过来的孙公公眼中。

张婉如完全没料到林微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拿着被退回的香囊,僵在原地,脸色瞬间青白交错!尤其是在看到孙公公走近时,她更是又气又窘,恨不得撕了林微的嘴!

孙公公脚步一顿,目光在跪着的林微和脸色难看的张婉如身上扫过,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化的笑容:“哟,这不是七小姐和张家小姐吗?这是…”

林微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孙公公,抢先开口,语气委屈又“老实”:“孙公公…表姐、表姐好心要赐臣女宫中秘方…臣女、臣女想起王爷教诲,不敢承受…并非、并非有意冲撞表姐…” (“告状!先下手为强!”)

张婉如气得浑身发抖,勉强维持着笑容:“孙公公莫要误会…我只是…只是想与七妹妹切磋香道…”

孙公公笑眯眯地点头:“原来如此。张家小姐有心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七小姐所言甚是。宫中之物,自有规制,不宜私下流传。王爷日前确曾教导七小姐需谨言慎行,克己守礼。七小姐能谨记王爷教诲,甚好。”

他轻飘飘几句话,直接把林微的“胆小”拔高到了“谨遵王爷教诲”的高度,顺便敲打了张婉如。

张婉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指甲掐进掌心,却只能强笑着收回香囊:“是婉如考虑不周了…多谢公公提点。”

孙公公这才对林微道:“七小姐快请起吧。王爷让咱家来问问,那《机关术数初探》第七章,小姐可曾看完?王爷说,其中关于机括承重之理,或于小姐制匣有益。”

林微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来了!日常催作业!” 面上却赶紧爬起来,恭敬道:“回公公…臣女、臣女正在研读…只是、只是其中精妙之处,尚未参透…”

“无妨,慢慢看。”孙公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王爷说了,小姐…天资聪颖,定能领悟。” 他说完,对着两人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张婉如站在原地,看着林微那副“怯懦无能”的样子,再回想孙公公那看似平常却处处维护的话,心中嫉恨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王爷教诲?!王爷竟连读什么书都亲自过问?!这蠢货到底哪里得了王爷的眼?!” 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林微则低着头,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完美!借力打力!既躲了坑,又强化了‘老实听话’人设!” 她对着张婉如行了个礼,声音细弱:“表姐若无事…臣女、妹妹先回去看书了…” 说完,赶紧溜了。

张婉如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眼神冰冷至极。

“好…好个林微!倒是我小瞧你了!装傻充愣,借力打力…玩得挺熟!”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嘴角重新扬起一抹更深的、冰冷的笑意。

“硬的不行,便来软的。既然你如此‘谨守本分’…那我便让你‘守’个够!”

接下来的几日,张婉如改变了策略。她不再试图直接试探或馈赠,而是打着“姐妹情深”、“关心妹妹”的旗号,开始无微不至地“关怀”起林微的日常生活。

今日送一碗“亲手熬制”的“安神补脑”羹汤,明日送一盒“据说”对眼睛极好的明目膏,后日又“热心”地拿来几本《女则》《女诫》的“精注详解”,苦口婆心地劝林微“女子终究以德行为重,奇巧之物不过点缀,莫要本末倒置”。

送来的东西,林微一律“感激涕零”地收下,然后转头就让春桃偷偷检查,果然发现那羹汤里加了过量寒凉的薏仁(吃多了拉肚子),明目膏气味有异(疑似加了少量刺激物),那些书更是刻意引导人走向极端迂腐。

“手段真低级…但恶心人足够了!” 林微一边吐槽,一边指挥春桃:“羹汤倒花盆里喂蚂蚁!药膏挖一坨给后院那总是乱叫的野猫试试!书…垫桌脚!”

她依旧维持着懦弱可欺的表象,对张婉如的“好心”全盘接受,甚至表现得更加“依赖”和“敬重”这位表姐,时不时还主动跑去“请教”女红(故意把鸳鸯绣成水鸭子)和诗词(当场背诵“大鱼吃小鱼”),把张婉如恶心得够呛,又不好发作。

然而,张婉如并未放弃。这日,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林微那本《五禽戏图解》画册完成了,需要拿去装裱。而京城最好的“墨韵斋”,恰好与张婉如相熟的几位才女家有旧。

“七妹妹这画册画得生动有趣,装裱一事可马虎不得。”张婉如笑吟吟地主动提出,“墨韵斋的刘师傅手艺最是精湛,与我外祖家有些渊源,不若表姐陪你同去?也好让刘师傅多多用心。”

林微心中警铃再次大作:“亲自陪我去?绝对没好事!是想在装裱过程中动手脚?还是想趁机看清我画册全貌?或者…另有阴谋?”

她正想找借口拒绝,张婉如却抢先一步,对着恰好过来的林擎道:“姑父,七妹妹的画册已成,婉如想陪妹妹去墨韵斋寻刘师傅装裱,确保尽善尽美,您看可好?”

林擎正对林微的成果满意得很,自然无有不允,还夸赞张婉如“懂事,姐妹和睦”。

林微:“……” “爹!你卖女儿卖得真顺手啊!”

永宁侯林擎金口一开,林微再想推脱张婉如“好心”陪同前往墨韵斋的提议,已是难如登天。她只得硬着头皮,做出一副“感激涕零又惶恐不安”的模样,应下了这趟“姐妹情深”的装裱之行,内心疯狂盘算应对之策。

“黄鼠狼陪鸡去裱画…能安什么好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婉如,放马过来吧!看谁坑谁!”

林微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还得对张婉如挤出羞涩又依赖的笑容:“多、多谢表姐…劳烦表姐了…妹妹、妹妹什么都不懂…”

张婉如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笑容温婉得体:“妹妹说的哪里话,咱们姐妹之间,何须如此见外?能帮上妹妹的忙,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语气真诚得仿佛之前送加料羹汤和问题药膏的人不是她。

出发前,林微以“更衣”为借口,飞快溜回房,对着那本即将送去装裱的《五禽戏图解》画册,进行了最后的紧急处理。

“张婉如!你想看?想动手脚?行!姑奶奶给你看个‘够’!”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迅速从妆匣底层摸出几支特制的“画笔”——其实是她用炭条和特殊植物汁液混合自制的,颜色极淡,干透后几乎隐形,但遇水或高温则会显现出淡淡的痕迹。

她飞快地在几张关键画页的角落、动物毛发纹理深处、甚至云彩缝隙里,用极轻极快的笔触,留下了几个极其隐蔽的、歪歪扭扭的…小王八(“简易防伪标记!破坏美感!降低技术含量!完美!”)和一些看似无意义的墨点瑕疵。

“完美!既显得画工‘质朴’甚至‘拙劣’,符合我的人设,又能作为日后被篡改或调包的证据!我真是个天才!” 她得意地拍拍手,将画册小心收好。

一路上,张婉如亲热地挽着林微,嘴也没闲着,看似随意地闲聊,实则句句不离试探。

“妹妹这画册构思真是巧妙,不知…最初是如何想到将五禽戏与画作结合的呢?可是受了什么…高人指点?” (“是不是靖王教的?!”)

林微低着头,绞着帕子,声音细弱:“回表姐…妹妹、妹妹只是…只是那日见园中猫儿扑蝶,鸟儿啄食,觉得有趣…又、又想起父亲常说陛下勤政,需保养龙体…便、便胡乱画了下来…并无、并无高人指点…” (“瞎编!就往幼稚了编!”)

“哦?是吗?”张婉如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信,“妹妹真是…心思灵巧。那…制作这玲珑匣的诸多奇思妙想,妹妹又是从何而来呢?那些光影变幻之理,可是深奥得很呢…”

林微心里翻白眼:“来了!重点来了!” 她立刻露出茫然又窘迫的表情:“表姐快莫取笑臣女了…哪、哪有什么奇思妙想…不过是、是臣女胡乱翻些杂书,看到海外有那种能照出人影的琉璃镜,便、便想着若是能让画也动起来…定是有趣…便求着工匠师傅们胡乱试验…失败了好多次呢…浪费了许多材料…父亲没责罚臣女,已是万幸…” (“甩锅给杂书和工匠!强调失败和浪费!降低威胁性!”)

她说着,适时地眼圈微红,仿佛想起了那些“失败”的艰辛。

张婉如看着她这副“蠢笨又侥幸”的模样,心中的嫉妒和疑虑交织,一时竟有些判断不清这庶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她勉强笑了笑:“妹妹真是…福泽深厚。” 语气里的酸味几乎掩不住。

到了墨韵斋,掌柜的显然认识张婉如,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张小姐您来了!快请里面坐!刘师傅正在后间歇着,小的这就去请!”

张婉如端着架子,微微颔首,将林微推上前:“这位是我家表妹,永宁侯府七小姐。她有一册画作需请刘师傅亲自装裱,务必精心些。”

掌柜的连忙向林微行礼,态度恭敬中带着探究——如今京城谁不知道永宁侯府这位“得了靖王青眼”的七小姐?

林微赶紧低下头,怯生生地把画册递过去,声音小的像蚊子哼:“有、有劳掌柜…刘师傅…”

很快,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匠人走了出来,正是刘师傅。他接过画册,仔细翻看,眼中渐渐露出惊艳之色:“这…这画风虽略显稚拙,但形态生动,意趣盎然!妙!妙啊!七小姐真是…心思独到!”

林微心里暗爽:“那当然!姐的简笔画功底不是盖的!” 面上却惶恐摆手:“师傅过奖了…小女、小女胡乱画的…不成体统…”

张婉如在一旁看着,指甲掐进掌心,脸上却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刘师傅,您可要多多费心,我这妹妹为了这画册,可是熬了好些夜呢。”

刘师傅连连点头:“小姐放心,老朽定当竭尽所能。”他看向林微,“却不知七小姐想要何种装裱风格?用何材质?可有章程?”

林微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小女、小女不懂…全、全凭师傅做主…或是…或是表姐帮妹妹拿个主意?” (“甩锅!完美甩锅!”)

张婉如就等着这句话,立刻柔声道:“妹妹既信得过姐姐,姐姐便僭越了。”她转向刘师傅,侃侃而谈,“刘师傅,依我看,此画册意趣天真,不宜用过于厚重的裱材,不若选用浅米色云纹绫绢为边,楠木为轴,既显雅致,又不失活泼。您看如何?”

她说的确实在行,刘师傅也点头赞同。

林微心里冷笑:“浅米色?楠木?听起来不错,但搭配我那‘质朴’的画风,恐怕会显得不伦不类,拉低整体档次!果然没安好心!”

她正想继续装傻认下,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墨韵斋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看似普通、实则细节处透着不凡的青篷马车,车帘微掀,一道冷冽的目光似乎正落在她身上!

“卧槽!萧玦?!他怎么无处不在?!” 林微心脏猛地一缩,背后瞬间冒出冷汗。“他是路过?还是特意来监工的?!”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无形的压力,让她瞬间改变了主意。

“不能认怂!不能让张婉如得逞!更不能在萧玦面前显得太无能!”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决断。

就在张婉如志得意满,以为计划得逞时,林微忽然怯生生地开口,声音依旧细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表、表姐…妹妹…妹妹觉得…浅米色…或许、或许稍显清冷了些…”

张婉如和刘师傅都愣了一下,看向她。

林微仿佛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道:“妹妹…妹妹觉得…五禽戏取自山林自然…或、或许用些…更贴近自然的色泽更好?比如…秋香色或赭石色的绫边?轴杆…用…用打磨光滑的竹节…是否更、更显野趣生机?” (“颜色往土了挑!材质往低了选!符合我的‘低级’审美!但整体风格统一!完美!”)

刘师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秋香配赭石…竹节为轴…嗯!七小姐此言有理!如此搭配,确实更贴合此画册的意趣!返璞归真,浑然天成!妙啊!”

张婉如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强笑道:“妹妹倒是…有想法。只是…竹节是否过于…质朴了些?恐失了贵重…”

林微赶紧摇头,一脸“真诚”:“不会不会!妹妹觉得…竹节很好…又轻便…又、又便宜…万一、万一妹妹画得不好,也不至于浪费了名贵木材…” (“踩自己!使劲踩!”)

刘师傅哈哈大笑:“七小姐过谦了!老朽觉得此议甚好!便按七小姐说的办!”

张婉如气得几乎维持不住笑容,却又无法反驳,只能暗暗咬牙:“这蠢货!竟误打误撞撞对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林微是故意的。

门外马车里,萧玦看着店内那看似怯懦、却精准地提出了最佳方案的小女子,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倒是会藏拙。”

事情定下,刘师傅便拿着画册去后面工作室仔细测量尺寸,商议细节。张婉如眼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她笑着对林微道:“妹妹在此稍坐片刻,姐姐去后面瞧瞧刘师傅可还有什么需要商议的,务必让他多用些心。” (“想支开我?肯定要去做小动作!”)

林微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乖巧点头:“有劳表姐了。”

张婉如起身袅袅婷婷地走向后间。林微立刻对身边的春桃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口渴了,去对面茶肆买杯酸梅汤来,要…慢一些。” (“拖时间!制造我落单的假象!”)

春桃会意,立刻去了。

店内一时只剩下林微和几个伙计。果然,没过一会儿,一个伙计便捧着一套精美的茶具过来:“七小姐,请用茶。这是今春的雨前龙井,您尝尝。”

林微道了谢,端起茶杯,指尖刚触到杯壁,心里便是一凛——茶水温热,却透着一股极淡的、不属于茶香的甜腻气息!

“迷药?还是别的?张婉如!你够狠啊!光天化日之下在茶水里动手脚?!” 她背后瞬间冒出冷汗,大脑飞速运转。

喝?肯定不行!

不喝?直接揭穿?没有证据,反而打草惊蛇!

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她目光扫过门口那辆安静的马车,心一横,牙一咬!

只见她“慌乱”地站起身,似乎想去接伙计递过来的茶点,手腕却“不小心”一抖——

“哎呀!”

整杯热茶精准地泼在了自己浅色的裙摆上,顿时染开一大片深色的茶渍!

“啊!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林微立刻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用帕子去擦,眼圈瞬间就红了,一副闯了大祸、惊慌失措的蠢笨模样。

那伙计也吓了一跳,连忙道歉。

动静不大不小,恰好足以引起内外所有人的注意。

后间的张婉如闻声快步出来,看到林微狼狈的模样,眉头蹙起:“妹妹这是怎么了?”

林微抬起泪眼汪汪的脸,哽咽道:“表姐…妹妹、妹妹笨手笨脚…打翻了茶盏…污了衣裙…我、我…” (“赔钱货人设不能崩!”)

张婉如看着她那副蠢样,气得肝疼,却还得维持温柔形象:“无妨无妨,一套衣裙而已。只是…这般模样,如何回府?”她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不若…姐姐陪妹妹去后面厢房稍作整理?姐姐马车里备有替换的衣裙…”

林微心里冷笑:“来了!第二计!骗去密室好下手吗?!” 她正想找借口拒绝。

就在这时,门口马车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

随即,车帘掀开,墨刃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露了出来,声音平淡无波:“七小姐。”

众人皆是一惊,连忙行礼。

墨刃目光扫过林微污损的裙摆,道:“王爷有令,命属下护送七小姐回府。请七小姐即刻上车。”

林微:“!!!” “救星啊!虽然是个瘟神派来的!” 她差点喜极而泣!

张婉如脸色瞬间煞白,勉强笑道:“这…怎好劳烦王爷和墨刃大人…臣女可陪妹妹…”

墨刃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着林微重复:“七小姐,请。”

林微立刻“惶恐”地对着张婉如行了个礼:“表姐…王爷之命…妹妹、妹妹不敢不从…画册之事…便有劳表姐多多费心了…”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在墨刃的“护送”下,快步走向那辆马车。

靠近马车时,她似乎感觉到车帘缝隙后,那道冷冽的目光在她污损的裙摆上停留了一瞬。

她心跳如鼓,硬着头皮,在墨刃的示意下,爬上了马车。

车内空间宽敞,萧玦正闭目养神,仿佛刚才下令的不是他。察觉到她上来,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裙摆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笨手笨脚。”他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微缩在角落,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细若蚊蚋:“臣女…臣女知罪…” (“骂得好!多骂点!只要别让我跟张婉如待一起就行!”)

萧玦没再说话,车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墨韵斋。

直到离开一段距离,林微才偷偷松了口气,悄悄抬眼打量萧玦。他依旧闭着眼,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喜怒。

“他…是刚好路过?还是…一直盯着?” 林微心里七上八下。

忽然,萧玦开口,声音低沉:“茶好喝吗?”

林微浑身一僵,心脏骤停!“他…?!他难道连茶有问题都知道?!” 她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手指冰凉。

她猛地抬起头,撞入萧玦不知何时睁开的、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面仿佛洞悉一切。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玦看着她吓得煞白的小脸,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重新闭上眼,淡淡道:“日后…离你那表姐远点。”

林微僵在原地,心脏狂跳,久久无法平静。

“他什么都知道…”

这一次,她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关怀”背后,是何等令人恐惧的掌控力。

而此刻,墨韵斋内,张婉如看着远去的马车,脸色铁青,手中的帕子几乎被绞烂!

“又是他!又是靖王!为什么每次都护着那个蠢货?!”

她眼中充满了不甘和嫉恨,目光转向后间那本画册,闪过一丝狠厉。

“林微…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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