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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侯林擎那份裹挟着冰冷算计与功利期许的“心意”,如同给林微套上了一层更精致、也更沉重的无形枷锁。它改善了物质条件,却并未带来真正的自由,反而将更复杂的权衡与更隐晦的危机摆在了她的面前。

张氏虽暂时禁足失势,但其多年经营的人脉与根基犹在,蛰伏的毒蛇更为危险。父亲看似“看重”,实则将她视为一枚需要精心操控、待价而沽的棋子。靖王府的关注是一把悬顶之剑,福祸难料。而藏书楼里那位神秘的“同行”,更是潜藏的不确定因素。

“被动等待,只会沦为棋子。主动破局,方能掌控命运。”

林微深知,一切谋划的基础,在于实力。而实力的根基,在于财力与人力。依附侯府的供给如同无根浮萍,随时可能因掌权者心思变动而断绝。她必须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不受制于人的经济来源和可靠人手。

“启动资金” 她已初步具备——来自张氏库房的“利息”以及父亲近日赏赐中可动用的部分。

“技术储备” 已有雏形——初步成功的“洁玉膏”(肥皂)配方,以及对香水、药膏等可能产品的理论认知。

“市场调研” 迫在眉睫——她需要亲自了解这个时代的商业环境、消费水平、潜在客户需求以及竞争情况。

“目标:建立秘密的、可持续的生财渠道。”

“第一步:走出侯府,潜入市井,实地勘察。”

计划既定,执行便提上日程。最大的障碍,是如何在不引起侯府注意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座守卫森严的府邸。

侯府规矩森严,未出阁的小姐,尤其是不受宠的庶女,无故不得随意出府。即便有正当理由(如烧香、赴宴),也需主母批准,并有嬷嬷丫鬟随行监视。林微目前的“静养”状态,恰好提供了不出门的合理借口,却也限制了正当外出的可能。

“只能秘密潜出。”

这对前世顶尖特工而言,并非难事。难点在于如何避开府中耳目,以及如何伪装得不引人注意。

她让春桃借着采买针线或领取份例的机会,仔细观察侯府几处侧门、角门的守卫换班规律、检查松懈程度,并留意府墙是否有低矮僻静、易于翻越之处。

同时,她开始准备伪装。父亲赏赐的绸缎暂时不能动用(太扎眼),她从旧衣中挑出一件颜色最暗、质地最普通的灰褐色粗布衣裙,让春桃偷偷改小了些,使其更合身利落。又找出一条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包头布巾。最后,她让春桃想办法从厨房杂役那里,偷偷弄来一点炉底灰。

“小姐,您要这个做什么呀?”春桃看着那包黑乎乎的灰烬,一脸不解。

“自有妙用。”林微淡淡道。“简易伪装涂料,改变肤色和肤质观感。”

三日后,春桃带回消息:“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西北角那个通往杂役巷的小角门,平日只有两个老苍头轮流看守,主要是杂役和送菜送柴的出入,盘查最松!尤其是每日申时初(下午3点),送晚菜的板车进来时,最是混乱!还有……后花园靠近东墙根的那片竹林后面,墙头有一处似乎矮些,墙外好像有棵老槐树!”

“机会窗口与潜出路径。” 林微迅速选定方案:趁申时初角门混乱时混出,若遇意外,则启用翻墙备用方案。

行动日,午后。

林微以“昨日未曾安睡,需小憩片刻”为由,打发走了例行前来“探望”(实为监视)的周姨娘派来的小丫鬟。关上院门,主仆二人立刻行动起来。

林微迅速换上那套灰褐色的粗布衣裤,用布巾将头发紧紧包裹,只露出少许额发和眼睛。她对镜坐下,用指尖蘸取少量炉底灰,混合一点点清水,仔细而均匀地涂抹在脸、颈、手背等所有可能暴露的皮肤上。炉灰掩盖了她原本略显苍白的肤色,使其呈现出一种常年劳作的粗糙暗沉感,甚至巧妙地在她眼角、鼻翼旁勾勒出几道细微的“皱纹”阴影。

最后,她拿起那根最简单的木簪,在眉心和嘴角点了几颗模糊的“麻点”。

“容貌修饰,降低辨识度。”

春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过片刻功夫,眼前的小姐已然大变样!从一个纤弱清秀的闺阁小姐,变成了一个面色晦暗、带着些许愁苦之相、毫不起眼的底层妇人模样!唯有那双眼睛,冷静锐利,与装扮格格不入。

林微对上春桃惊愕的目光,低声道:“我出去后,你锁好门,若有人来,便说我睡了,切勿打扰。一切按计划行事。”

“小姐……您……您千万小心啊!”春桃紧张得手心冒汗。

林微点点头,将一小包碎银和几块“洁玉膏”样品仔细藏在贴身处,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潜入敌区的特工,眼神沉静锐利。

她悄无声息地溜出小院,避开主路,借助花木假山掩护,快速向西北角门移动。

果然,申时初的角门附近颇为热闹。几辆运送蔬菜瓜果的板车正吱呀呀地驶入,看守的老苍头正忙着和送菜的伙计说笑盘查,几个粗使婆子提着篮子进进出出,无人特别注意一个低着头、贴着墙根快步走出的“灰衣妇人”。

林微压低身子,混在一群刚交完差事、说说笑笑往外走的粗使丫鬟婆子身后,心跳平稳,步伐自然,毫不迟疑地跨出了那道象征着禁锢与自由的角门。

“潜出成功。”

一步踏出,喧嚣的市井声浪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与侯府内压抑精致的静谧截然不同。

她迅速融入门外杂乱的人群,没有立刻停留,而是沿着墙根快步走出一段距离,直到拐入一条更嘈杂的巷弄,才稍稍放缓脚步,抬起头,真正开始观察这个时代真实的京城。

眼前的一切,对她而言,既陌生又新奇,更像是一场沉浸式的历史场景复原。

街道不算宽阔,青石板路面坑洼不平,积着污水和垃圾。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卖布的、沽酒的、售药的、打铁的……各种招牌琳琅满目,字体各异。小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马蹄声、车轮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成一曲喧闹沸腾的市井交响乐。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刚出笼的肉包子香气、劣质脂粉味、中药铺飘出的苦涩味、牲畜的膻味、以及无处不在的……人畜粪便和垃圾堆积的酸腐气味。

“卫生条件……亟待改善。难怪‘洁玉膏’有市场。” 林微面不改色,特工训练让她对恶劣环境的适应力远超常人。她冷静地分析着:“人流密集,商业活跃,但消费层次分明。”

她注意到,街道上行走的人,衣着打扮差异巨大。有绫罗绸缎、乘轿骑马的富商官吏;有穿着干净布衣、步履匆匆的市民;更多的是衣衫褴褛、面色困苦的贩夫走卒和乞丐。男女大防似乎并不如想象中严格,平民女子独自上街、做买卖的并不少见,但大多结伴而行,且不去特定的热闹场所。

她像一尾滑溜的鱼,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穿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一切。

她重点观察了几类店铺:

一是杂货铺和澡豆铺:出售各种洗漱用品,多是皂角、澡豆、胰子(动物胰脏混合草木灰制成的粗糙肥皂),价格低廉,但去污效果和气味显然不佳。“低端市场,竞争激烈,利润薄。”

二是胭脂水粉铺和香铺:多集中在相对繁华的街道,店面整洁,顾客多是衣着体面的女性和仆役。出售各种香粉、口脂、头油、香囊、以及价格不菲的进口香皂(称为“香胰子”,多为南方来的或舶来品,有花香)。“高端市场,利润空间大,但对品质和包装要求极高。”

三是药铺和香料店:兼售一些干花、香草、以及简单的化妆品原料(如胭脂虫、紫草根等)。“原材料采购地。”

她走进一家较大的杂货铺,假意挑选针线,实则观察货架上的洗漱用品。最便宜的皂角粉,一小包几文钱;稍好点的澡豆,分不同香型,十几文到几十文不等;最贵的是一种用简易油纸包裹、印着模糊花样的“桂花胰子”,要卖到五十文一块。掌柜见她衣着寒酸,爱答不理。

她又踱到一家门面光鲜的香粉铺外,隔着窗户能看到里面陈列的精致瓷盒装香膏和用绸缎包裹的香皂,价格标签看不清,但进出顾客的穿着和伙计殷勤的态度,可知绝非平民消费。

“市场空白:缺乏性价比高、品质介于低端澡豆和高端香胰子之间的产品。” 林微心中初步定位。她的“洁玉膏”去污力远超澡豆,成本却远低于高端香胰子,若能解决香气和外观问题,大有可为。

除了实体店铺,她还留意到街边还有许多流动摊贩和走街串巷的货郎,售卖各种小吃、玩具、针头线脑等。“流动销售,或许是一条避开店铺租金、更隐蔽的渠道。”

她一边观察,一边在脑中飞速计算成本与收益:猪油、草木灰、花瓣精油(需提取)、简易模具、包装材料……初步估算,一块中等大小的“洁玉膏”成本约在十文钱左右,若能卖到三十至五十文,利润可观。但如何量产?如何保密?如何建立稳定安全的销售渠道?都是难题。

“创业维艰,古今皆然。” 她自嘲一笑。

除了考察市场,她也在留意京城布局、街道走向、治安状况以及可能的安全隐患。她记忆着主要街道的名称、标志性建筑、衙署方位、以及通往永宁侯府的不同路径。“规划撤退路线,是特工本能。”

在一个街角,她看到一张模糊的官府的海捕文书,画着一个面目狰狞的江洋大盗。在另一条巷口,她注意到几个穿着号衣的衙役正在驱赶一群乞丐。“社会治安一般,需注意安全。”

时间悄然流逝,日头渐西。

林微估算着时间,必须在天黑前、侯府下钥前返回。她此行目的已达到,初步摸清了市场情况,验证了“洁玉膏”的潜在商业价值。

她转身,准备按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她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短巷,抄近路赶往西北角门时,意外发生了。

巷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和粗暴的呵斥声!

“小兔崽子!敢偷爷爷的饼!看我不打断你的手!”

“呜呜……饶命……张大爷……我娘病了……我太饿了……”

“饿死鬼投胎!偷东西还有理了!揍他!”

林微脚步一顿,只见巷底一个油腻腻的饼铺后门处,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正揪着一个瘦骨嶙峋、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的头发,另一只手扬着巴掌就要打下。小男孩衣衫破烂,满脸污垢,怀里死死抱着半个脏兮兮的饼,吓得浑身发抖,哭声凄惨。

周围零星几个路人瞥了一眼,便漠然走开,似乎习以为常。

林微眉头蹙起。“多管闲事,易惹麻烦。” 特工的准则警告她。

但那孩子绝望的眼神和那汉子毫不留情的凶恶,让她脚步有些迟疑。

就在那巴掌即将落下之际——

巷底的冲突,粗暴而直接,充满了底层挣扎的残酷。

那饼铺汉子蒲扇般的巴掌带着风声,眼看就要狠狠掴在那瘦弱男孩的脸上。男孩绝望地闭上眼睛,瑟缩着等待疼痛降临。

“多管闲事,易惹麻烦。” 特工的准则再次尖锐警告。暴露的风险,潜在的纠缠,节外生枝的可能……林微的理智在疯狂拉响警报。

然而,那孩子眼中纯粹的恐惧与无助,像一根细微的刺,扎破了她层层包裹的、属于特工的冰冷外壳,触动了深处一丝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人”的恻隐。

“成本与收益分析:一枚铜钱,或许能避免一场骚动,更快脱身。” 她瞬间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乎逻辑的、冷冰冰的行动理由。

就在那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

“住手!”

一声略显沙哑、带着刻意压低的威严的女声骤然响起,并不洪亮,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巷子的嘈杂。

那汉子的动作猛地一滞,巴掌悬在半空,愕然转头望来。

只见一个穿着灰褐色粗布衣、包着头巾、面色晦暗带些麻点、看似普通妇人的身影快步走近。她步伐沉稳,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完全不像其外表那般卑微。

“为半个饼,便要当街殴打孩童?阁下好大的威风。”林微开口,声音刻意模仿着市井妇人的腔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

那汉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出头,尤其还是这么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妇人。他随即恼羞成怒,瞪眼道:“你谁啊?管什么闲事!这小兔崽子偷我的饼!不该打吗?!”

那男孩趁机挣脱开来,躲到林微身后,瑟瑟发抖,像抓生命线一样抓着脏发髻.

林微目光扫过那汉子油腻的围裙和并不富裕的饼铺,又瞥了一眼身后男孩那破旧的衣服和饿得发绿的眼睛,心中了然。她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钱,指尖微弹,那铜钱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汉子脚边,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饼钱我付了。够了吧?”她声音平淡无波。

汉子低头看着那枚铜钱,又抬头看看林微那平静得有些慑人的眼神,气焰莫名矮了半截。他嘟囔着捡起钱,嘴上却不服软:“哼!算你走运!下次再敢偷,打断你的腿!”他骂骂咧咧地瞪了男孩一眼,转身回了铺子。

一场小小的风波,瞬间平息。

林微甚至没有多看那汉子一眼,转身便要走。她时间紧迫,不想多生事端。

“谢……谢谢婶子……”身后传来男孩细若蚊蚋、带着哭腔的道谢声。

林微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淡淡道:“快回去吧。”说完,加快步伐,迅速离开了巷子。

那男孩怔怔地看着她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又看看怀里失而复得的饼,用力擦了把眼泪,转身飞快地跑掉了。

这个小插曲,如同投入湍急河流的一颗小石子,并未在林微心中留下太多涟漪。“微不足道的代价,换取效率。” 她很快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正事上。

她绕回相对热闹的主街,继续之前的市场考察。经过一番观察,她基本确定了初步的商业思路:

“产品定位: 中端清洁用品。主打去污力强于澡豆、价格远低于高端香胰子的‘洁玉膏’。初期可尝试基础款(无香或淡草木香)和简易香型款(利用廉价易得的花瓣,如桂花、茉莉)。”

“销售渠道: 暂不考虑租赁店铺(成本高,目标大,易暴露)。优先考虑:1、与流动性强的货郎合作代销(抽成制)。2、寻找信誉尚可、客流较大的杂货铺或澡堂进行铺货(批发价)。需极其谨慎,确保不暴露。”

“生产场地: 目前只能在院内秘密进行小批量生产。必须解决原料采购、工具制备的隐蔽性问题。”

“品牌与包装: 暂不考虑。初期以实用、低价打开市场。包装力求简单朴素(油纸或粗布),避免任何可能引人联想侯府的标记。”

思路清晰后,她便开始有目的地寻找潜在的合作对象和原料供应商。

她踱进一家看起来生意不错、顾客三教九流都有的杂货铺,假意挑选针线,实则倾听掌柜与顾客的交谈,观察其为人是否精明刻薄还是较为宽厚。她注意到掌柜对熟客会抹个零头,对挑剔的客人也能耐心周旋,印象尚可。

她又尾随了一个摇着拨浪鼓、穿街走巷的货郎一段路,观察他如何吆喝、如何与主妇孩童打交道、售卖哪些物品。货郎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憨厚,笑容热情,生意似乎不错。

“初步目标人选。” 她默默记下杂货铺的位置和货郎的体貌特征。

随后,她找到一家兼卖染料和简单香料的药铺,进去询问了几种常见花瓣和草药的价格,如干桂花、茉莉、薄荷、艾草等,借口是“家中老人喜欢自制香囊”。伙计报价后,她心中迅速计算成本。

“原料采购可行,价格可接受。”

最后,她特意去了一趟城西相对繁华的商业区,那里绸缎庄、银楼、茶肆、酒楼林立,车马喧嚣,行人衣着光鲜。她在一家看起来最高档的香粉铺“凝香斋”外驻足良久,透过橱窗观察里面陈列的琳琅满目的香膏、香粉、口脂以及用精美瓷盒或锦盒包装的香皂。价格令人咋舌,最便宜的一块也要好几钱银子。

“高端市场,利润惊人。但竞争激烈,门槛极高。” 她目前无法涉足,但这是一个长远的目标参考。

日头渐渐西斜,集市的人流开始稀疏,不少摊贩开始收摊。

林微估算着时间,必须返回了。此次出行,收获远超预期。不仅摸清了市场,确定了产品方向和潜在渠道,更对京城的布局、民生百态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信息就是力量。认知差距就是利润空间。” 她心中充满了一种久违的、开拓事业的兴奋感。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径,快步向永宁侯府西北角门方向返回。

然而,就在她穿过一条人流渐稀的街道,准备拐入通往角门的那条僻静巷子时,一种微妙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蛛丝,悄然缠上她的后颈。

特工的直觉瞬间绷紧!

她没有立刻回头,也没有加快步伐,而是保持着原有的节奏,仿佛毫无察觉,但全身的感官已提升到极致。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快速扫描着周围环境:斜后方屋檐下的阴影、对面茶馆二楼半开的窗户、一个蹲在街角看似打盹的乞丐……

没有明显异常。但那种被盯梢的感觉,挥之不去。

“是谁?侯府的眼线?张氏的人?还是……市井中的宵小,盯上了独行的‘妇人’?” 可能性很多。

她不动声色地改变路线,没有直接走向角门,而是拐进了另一条稍微热闹些的岔路,在一个卖炊饼的摊子前停下,假意询问价格,实则利用摊主提供的破铜镜反射,快速瞥向身后。

镜面模糊,但她似乎捕捉到一个快速隐入人群的、穿着深色短打的背影。

“确有人跟踪。意图不明。”

心中警铃大作。“不能直接回府。可能暴露潜出路径。”

她立刻放弃原计划,买了个炊饼拿在手里,一边慢吞吞地吃着,一边看似随意地继续向前走,大脑飞速运转,规划着撤退方案。

她专挑人多眼杂的街道走,利用人流作为掩护,不时突然拐入小店或停在路边摊前,测试对方的跟踪能力。

那跟踪者似乎颇为老练,并不贴近,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利用环境和人流隐藏自身。

“不是普通混混。有一定技巧。” 林微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预想的复杂。

她必须甩掉他,而且必须绕路返回,确保无人发现她返回侯府的具体位置。

她加快脚步,突然钻入一条狭窄、岔路极多的民居小巷。这里是贫民区,巷道错综复杂,晾晒的衣物、堆放的杂物、玩耍的孩童随处可见,是摆脱跟踪的理想场所。

她如同游鱼般在迷宫般的巷子里快速穿行,利用拐角、门洞、甚至翻越低矮的杂物堆,不断变换方向和速度。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被甩开了些许,但那种被窥视感并未完全消失。

“难缠。” 她眼神一冷。

前方出现一个热闹的露天市集,似乎是附近的菜市,人头攒动。林微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

她在拥挤的人潮中快速移动,利用身材相对瘦小的优势,灵活地穿梭。经过一个鱼摊时,她故意用极轻微的动作碰了一下水盆,溅起些许腥水,引来鱼贩不满的嘟囔和周围人的短暂侧目,制造了一点点小混乱。

就在这瞬间的混乱中,她迅速闪入旁边一个卖旧衣旧布的摊位后面,蹲下身,利用挂着的成排衣物作为掩护,屏住呼吸。

片刻后,一个穿着深灰色短打、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快步穿过人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似乎失去了目标,在原地略显焦躁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追去。

林微透过衣物的缝隙,看清了那人的背影和步伐。“训练有素。绝非寻常市井之徒。”

她心中疑窦丛生,但此刻无暇细究。确认对方远去后,她立刻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市集,绕了一个极大的圈子,反复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近永宁侯府的西北角门。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角门进出的人流稀少。她看准守门老苍头低头打盹的时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迅速融入府内熟悉的路径。

一路有惊无险地回到偏僻小院,春桃正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她回来,差点哭出来:“小姐!您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

林微闪身进屋,迅速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一口气。 肾上腺素缓缓消退,带来一丝疲惫。

“小姐,您没事吧?怎么去了这么久?”春桃急切地问。

“没事。”林微摇摇头,一边迅速脱下伪装的外衣,用湿毛巾擦掉脸上的炉灰伪装,“遇到点小麻烦,甩掉了。”

她走到水盆前,看着水中倒映出的、恢复清秀却带着冷冽眼神的自己,眉头微蹙。

“第一次外出就被人盯上……是巧合?还是……”

“侯府的监视?张氏的残余眼线?靖王府的探子?或是……藏书楼里那位‘同行’的同伙?”

可能性太多,信息太少。

“看来,这京城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搞钱之路,危机四伏。”

但她的眼神,却愈发锐利和坚定。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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