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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旺斯的阳光依旧温柔,但苏念的世界在收到那封律师函的瞬间,骤然降温。

信是快递员直接送到花田工作室的。纯白色的信封,烫金的律师事务所抬头,来自苏黎世——陆延舟生前委托的律师行。苏念拆开时手指很稳,经历过这么多事,她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什么而慌乱。

直到她读完那三页纸的正式通知。

“……根据陆延舟先生遗嘱补充条款第三款:在苏念女士再婚或确认稳定伴侣关系之前,必须完成一项最后的仪式——前往苏黎世湖,在公证人见证下,亲手处置他留下的一件‘未完成的礼物’。执行期限:收到本通知后三十日内。”

“如拒绝执行或逾期未完成,普罗旺斯薰衣草花田(地块编号pL-1147-22)所有权将被收回,并按陆先生生前意愿,捐赠给‘念念不忘’儿童肝脏疾病救助基金会。”

“附注:该条款为不可撤销条款,已获瑞士联邦法院备案认可。处置仪式具体流程见附件。”

苏念读了三遍。

第一遍,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第二遍,她感到荒谬。第三遍,愤怒像火山一样从胸腔深处喷涌而出。

“陆延舟……”她盯着信纸上那个已经逝去的名字,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死了都不肯放过我?”

什么叫“未完成的礼物”?什么叫“亲手处置”?什么叫“最后的仪式”?

这分明是控制。是占有。是那个男人即使化成灰,也要用他的方式在她的生活里刻下烙印。她以为花田是他最后的歉意,是他给她的自由。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笼子——钥匙在他手里,即使他死了,那条锁链还在。

更让她心寒的是时间点。

温言刚刚来到普罗旺斯,刚刚在她心里撬开一道缝隙,刚刚让苏忘开始接受“温叔叔”的存在。然后这封信就来了。像是算计好的,像是陆延舟从坟墓里伸出的手,要扼杀任何新的可能性。

“妈妈?”苏忘从门外探进头,“伊莎贝尔阿姨来了,说新的包装设计打样出来了……”

“妈妈现在有事。”苏念飞快地把信塞进抽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忘忘先和伊莎贝尔阿姨玩一会儿,好吗?”

苏忘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小声说:“妈妈,你生气了。”

孩子总是敏感的。

苏念深吸一口气,蹲下来抱住女儿:“妈妈没有生气。只是……有点麻烦要处理。去玩吧,乖。”

苏忘走了,但苏念知道,孩子看出来了。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盯着那个抽屉。三十天。如果不去,她会失去花田——这个她投入了全部心血、刚刚建立起“新生”品牌的地方。如果去,她要面对什么?陆延舟到底留下了什么“礼物”?为什么非要她去苏黎世湖?为什么非要公证人见证?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翻腾。

更棘手的是,她要怎么跟温言说?

那天傍晚,温言如约来接苏忘去镇上参加小朋友的生日派对——这是苏忘第一次在普罗旺斯收到同学的生日邀请,兴奋了一整天。温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包装好的礼物,笑容温和。

“忘忘,换好衣服了吗?”他朝屋里喊。

苏念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擦着并不存在的污渍:“马上就好。”

温言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苏念避开他的视线,“昨晚没睡好。”

这不是假话。她确实一夜未眠。

温言没有追问,但眼神里的关切让苏念更加难受。她该怎么开口?说“我前夫死了还要逼我去苏黎世完成一个莫名其妙的仪式,否则就收回花田”?说“即使他死了,他还在试图控制我的生活”?

太可悲了。

苏忘蹦蹦跳跳地跑出来,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像只快乐的小蝴蝶。温言蹲下来帮她整理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温叔叔,你说安娜会喜欢我的礼物吗?”苏忘担心地问。

“当然会。”温言笑着,“是你亲手画的贺卡,世界上最特别的礼物。”

看着他们互动的样子,苏念的心狠狠一疼。这样的画面多美好——如果陆延舟没有留下那该死的条款,如果她可以自由地选择向前走,而不必总是回头看。

“我送你们到车上。”她说。

走到门口时,温言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苏念,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不一定需要我帮忙,但至少……说出来会好受些。”

他的眼神太真诚,真诚得让苏念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最后,她只是摇头:“真的没事。你们快去吧,别迟到了。”

看着车子驶出花田,消失在路的尽头,苏念回到工作室,重新拿出那封信。

附件里详细说明了仪式流程:她需要在指定日期前往苏黎世湖边的指定地点(正是当年陆延舟给她戒指的地方),在公证人和律师的见证下,打开一个保险箱。箱子里是陆延舟留下的“未完成的礼物”,她需要“亲手处置”——可以保留,可以销毁,可以丢弃,但必须当场做出决定,并由公证人记录。

整个过程会被录像,作为法律证据。

冷酷,程序化,像一场审判。

苏念拿起手机,拨通了信上留的律师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声音沉稳的中年男人:“苏念女士,我是汉斯·穆勒,陆先生的遗产执行律师。”

“我想问,”苏念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如果我不去,除了失去花田,还会有其他后果吗?”

“从法律上讲,没有。”汉斯回答,“但陆先生在设立这个条款时说过一句话,要求我务必转达给您。”

“什么话?”

汉斯沉默了两秒:“他说:‘念念,这不是惩罚,是最后的礼物。但如果你选择不要,我尊重。’”

苏念气得笑出声来:“把威胁包装成礼物?这真是他一贯的风格。”

“苏女士,以我对陆先生的了解,”汉斯的声音很谨慎,“他生命最后阶段做的每一件事,虽然方式……可能不妥,但初衷都是为了您和苏忘小姐着想。这个条款看似苛刻,但我建议您至少去看看他留下了什么。”

“如果我去了,但拒绝执行仪式呢?”

“那视同放弃,花田所有权同样会被收回。”汉斯顿了顿,“但我个人认为,您不会拒绝。”

“为什么?”

“因为陆先生了解您。”汉斯说,“他知道您会去的——不是为了花田,是为了一个答案。”

电话挂断后,苏念在工作室里坐到天黑。

汉斯说得对。她会去。不是因为害怕失去花田——虽然那是她心血所在,而是因为她需要知道,陆延舟到底还要给她什么“答案”。

温言送苏忘回来时已经晚上八点。孩子玩累了,在车上就睡着了。温言小心地把她抱下车,送上楼安顿好。

下楼时,苏念在客厅等他。

“她玩得很开心。”温言轻声说,“吃了两块蛋糕,和小伙伴们跳了很久的舞。”

“谢谢你。”苏念说。

温言看着她:“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什么事让你这么困扰?”

苏念知道瞒不住了。她从抽屉里拿出那封信,递给温言。

温言接过去,打开阅读。客厅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苏念观察着他的表情——从平静到困惑,到凝重,最后眉头紧锁。

读完,温言放下信,沉默了整整一分钟。

“你怎么想?”他问,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

“我很愤怒。”苏念实话实说,“我觉得被控制,被威胁。即使他死了,他还要用这种方式介入我的生活。”

温言点点头:“可以理解。”

“但我会去。”苏念继续说,“我需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需要我陪你吗?”

这个问题让苏念愣住了。她没想过温言会主动提出。

“温言,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我知道。”温言打断她,“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有忘忘。无论你去面对什么,你都应该知道,有人在等你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石头投入苏念的心湖。

“而且,”温言苦笑了一下,“说实话,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你去了苏黎世,看到那些……过去的痕迹,会动摇。”温言的眼神坦率得让人心疼,“我知道这很自私,但我只是个普通人,苏念。我爱你,我等了你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来到你身边。然后突然出现这么一封信,来自一个……用生命爱过你的人。我会不安,这很正常。”

苏念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温言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表达过不安。他总是温和的,包容的,给她空间的。现在他说出这样的话,反而让她觉得真实——真实的感情就是会有脆弱,会有不安,会有害怕。

“温言,我……”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温言站起来,“去做你该做的事。但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你看到什么,无论陆延舟留下了什么,在做决定之前,想想现在,想想未来,想想忘忘,也想想……我们。”

他走到门口,回头:“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在。”

那天晚上,苏念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她订了去苏黎世的机票,时间定在一周后。她告诉苏忘,妈妈要去苏黎世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很快就回来。

“温叔叔会照顾你几天,可以吗?”她问女儿。

苏忘眨着眼睛:“妈妈,你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问得苏念心一酸:“当然会。妈妈怎么会不回来?”

“可是爸爸去了苏黎世,就没有回来。”苏忘小声说。

苏念紧紧抱住女儿:“爸爸是生病了,去了天堂。妈妈是健康的,一定会回来。妈妈答应你。”

出发前一天,温言来帮忙收拾行李。他带了一个小医药箱:“你的胃不好,这是常备药。还有晕机贴、维生素……”

“温言,我只是去几天。”苏念无奈。

“我知道。”温言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但我习惯了照顾你。”

这句话让两人都沉默了。

收拾完行李,温言站在客厅,看着窗外的薰衣草田。夕阳西下,紫色的花海染上金边,美得像梦境。

“苏念,”他突然开口,“等你回来,我们好好谈一次。”

“谈什么?”

“谈未来。”温言转过身,眼神坚定,“不是逼你做决定,是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有没有可能。我不想再猜了,也不想再等一个没有期限的等待。”

苏念看着他,看着这个陪她走过最黑暗时光的男人,这个在她重生后依然选择来到她身边的男人。

“好。”她说,“等我回来,我们谈。”

---

苏黎世的深秋冷得刺骨。

苏念下飞机时,天空飘着细雨。她没有联系任何老朋友,直接去了酒店。仪式安排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地点果然是苏黎世湖边那个熟悉的位置——三年前,陆延舟在这里给她戒指,苏忘在这里落水,他也在这里跳下去救女儿。

命运真是个圆圈。

第二天,苏念提前半小时到达。湖边已经布置好了——一张简单的桌子,两把椅子,一个黑色的保险箱放在桌上。旁边站着三个人:律师汉斯·穆勒,一个穿着正装的女公证人,还有一个摄像师。

“苏女士,很准时。”汉斯上前握手,“这位是公证处的玛蒂娜女士。按照流程,我们需要先确认您的身份。”

身份确认花了十分钟。然后汉斯指着保险箱:“这是陆先生生前存放在银行保险库的,昨天才取出来。钥匙在这里。”他拿出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按照陆先生的要求,必须由您亲手打开。”

苏念接过钥匙。冰凉,沉重。

“打开后,”汉斯继续说,“您有五分钟时间决定如何处理里面的物品。可以保留,可以丢弃,可以销毁——湖边准备了焚烧桶。您的决定会被公证记录,作为条款履行完毕的证据。”

“如果我不做决定呢?”苏念问。

“那么视为放弃处置权,花田所有权依然会被收回。”汉斯平静地说,“苏女士,我建议您看看里面是什么。陆先生为了这个……准备了很久。”

苏念看向那个保险箱。黑色,金属,边角已经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那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

“开始吧。”她说。

摄像师打开机器,公证人准备好文件。汉斯退到一边,示意苏念可以开始了。

苏念走到桌边,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箱盖。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巨额支票,只有几样简单的东西:

一本旧护照——陆延舟的,签发日期是十五年前,照片上的他还很年轻,眼神锐利。

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一小片暗红色的、干枯的组织——看起来像是……

苏念的呼吸停住了。她认得那个颜色,那个质地。那是肝脏组织。是她当年捐给他的那部分肝。

玻璃瓶下面压着一张纸条,陆延舟的字迹:“这是我的命里,唯一属于你的部分。现在物归原主。”

第三样东西,是一枚子弹。

黄铜弹壳,已经有些氧化发黑。旁边同样有纸条:“这是当年车祸时,从我身体里取出的那颗。我留着它,提醒自己曾经离死亡多近——也离你多近。”

最后,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念念亲启”。

苏念拿起那封信,手在微微发抖。她看向汉斯:“这就是‘未完成的礼物’?”

“陆先生说,这些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几样东西。”汉斯的声音很轻,“护照代表他的过去,肝脏代表你们之间最深的连接,子弹代表他欠你的那条命。他说……把这些交还给你,他的生命才算完整地走完一圈。”

苏念闭上眼睛。愤怒再次涌上来,但这一次,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到底想干什么?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一遍遍提醒她他们之间的纠缠有多深?提醒她他欠她一条命,她给他一部分肝,他们早已血肉相连,生死交织?

“现在,请您做出决定。”公证人开口,“保留,还是处置?”

苏念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护照可以烧掉,子弹可以扔掉,但那片肝脏……那是从她身体里取出的,如今在他的身体里生长过,又在他死后被取出保存。

她感到一阵恶心。

“处置。”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全部。”

汉斯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请选择处置方式。”

苏念拿起那个玻璃瓶,走到湖边。细雨还在下,湖面泛起无数涟漪。她打开瓶盖,想把里面的东西倒进湖里,但手停在半空。

这是她的肝脏组织。曾经在他的身体里,维持了他的生命。现在他死了,这部分组织被取出,还给她。

如果倒进湖里,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之间最后的、物理上的连接,就彻底断了。

她突然明白了陆延舟的用意。

这不是威胁,不是控制,是告别——用最残酷的方式,逼她亲手切断最后的牵连。他要她面对这个事实:他死了,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该结束了。那片肝脏不应该再留在世界上任何地方,因为它代表着一个未完成的、痛苦的故事。

苏念的手一翻。

暗红色的组织碎片落入湖水,瞬间被吞没,消失不见。

她走回桌边,拿起护照和子弹,扔进准备好的焚烧桶。汉斯递过打火机,她点燃。火焰腾起,吞噬了那些承载着过去的物品。

最后,只剩下那封信。

“信呢?”公证人问。

苏念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沉默了很久。

“保留。”她最终说。

仪式结束。公证人出具了公证书,汉斯收好文件,对苏念说:“条款履行完毕,花田的所有权将永久归属您。另外,陆先生还有一句话要我转达。”

“什么?”

“他说:‘现在,你自由了。真的。’”

苏念站在原地,看着焚烧桶里逐渐熄灭的火焰,看着空荡荡的保险箱,看着湖面细雨蒙蒙。

自由了。

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他逼她亲手销毁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实物连接,然后告诉她:你自由了。

回酒店的路上,苏念打开那封信。信纸只有一页,字迹有些潦草,应该是陆延舟在病重时写的。

“念念: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选择了完成这个仪式。谢谢你。

我知道你会很生气,觉得我在死后还要控制你。对不起,但这是我必须做的事。

那片肝脏,我一直留着。医生取出它时(是的,我要求在我死后立即进行解剖,取出你给我的那部分肝),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说,我要把它还给她,因为那本来就不属于我。

我偷了你十年青春,偷了你一部分身体,偷了你的爱情。我能还的,只有这个。

护照和子弹,是我的过去和我的罪。烧掉它们,就当我们之间所有的债务两清了。

现在,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花田是干净的礼物,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你可以卖掉,可以保留,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至于温言……我嫉妒他,恨他,但也感谢他。在我不能陪伴你的时光里,他在。在我给不了你的温柔里,他有。

如果有一天你决定走向新的人生,走向他,不要有负担。我已经用我的方式告别了。

最后,忘忘。告诉她,爸爸爱她,永远。但爸爸也希望她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爱她的父亲,无论那个人是不是我。

念念,这是我最后一次写你的名字。

愿你余生,平安喜乐,再无伤痛。

陆延舟

绝笔”

信很短,但苏念读了很久。雨水打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累。一种深入骨髓的累。

当天下午,她改签了机票,提前返回普罗旺斯。在机场候机时,她给温言发了条信息:“我下午五点抵达,如果你有时间,我们谈谈。”

温言秒回:“我去接你。忘忘说想妈妈了。”

飞机起飞时,苏念看着舷窗外逐渐变小的苏黎世城,想起陆延舟信里的话:“现在,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真的能两清吗?那些爱恨,那些伤害,那些生死交织的岁月?

也许不能。但至少,他给了她一个仪式,一个象征性的了断。

回到普罗旺斯时,夕阳正好。温言带着苏忘在机场接她,苏忘扑进她怀里:“妈妈!你回来了!”

“妈妈答应过你的。”苏念紧紧抱着女儿。

回花田的路上,苏忘在车上睡着了。温言开车,苏念坐在副驾,两人沉默了很久。

“顺利吗?”温言终于问。

“嗯。”苏念看着窗外的薰衣草田,“我烧掉了一些东西。”

温言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说:“那就好。”

到家后,苏念安顿好苏忘,下楼时温言已经煮好了茶。两人坐在客厅,薰衣草的香气从窗外飘进来。

“你说想谈谈未来。”苏念先开口。

温言点头,神情认真:“是。但你先说,苏黎世之后,你怎么想?”

苏念端起茶杯,暖意从掌心传到心里。她想起焚烧桶里的火焰,想起湖水里消失的组织,想起陆延舟信里那句“你自由了”。

“温言,”她看着他的眼睛,“给我五年时间。”

温言愣住了。

“五年。”苏念重复,“不是考验你,是给我自己时间。我要用这五年,真正地告别过去,真正地学会为自己活。我要看着忘忘长大,看着她适应新的生活。我要把‘新生’品牌做得更好,站稳脚跟。”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五年后,如果我能真正放下过去,如果忘忘能真正接受,如果我们都还觉得合适……我们试试。”

温言看着她,眼睛慢慢红了。但他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有理解,也有深深的温柔。

“五年不长。”他说,“我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多五年。”

“这不公平……”

“爱情里没有公平。”温言摇头,“只有愿意和不愿意。我愿意等你,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同情,只是因为你是你。”

苏念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温言没有替她擦泪,只是安静地坐着,等她平静。

“还有,”苏念擦干眼泪,声音坚定,“在这五年里,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你可以来看忘忘,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可以像正常朋友一样交往。但不要有承诺,不要有期待,给我们彼此空间,真正地了解现在的彼此——不是过去的苏念和温言,是现在的我们。”

“好。”温言毫不犹豫,“都听你的。”

那天晚上,温言离开后,苏念一个人坐在花田边。星空依旧璀璨,那颗最亮的星星依然在那里。

但这一次,她没有对它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轻声对自己说:“五年。苏念,用这五年,真正地新生。”

风过花田,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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