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堡的忘忧花开出第一朵完整的花时,守堡人的小女儿给它取了个新名字——“念春”。
花瓣上的粉晕比在沉脉山时更淡,却透着股冰原特有的清冽,像把春天的暖意冻成了剔透的糖。女孩每天清晨都来给花浇水,用裹着兽皮的小手轻轻碰花瓣,说:“我娘说,花能听见人说话,我要跟它说冰原的春天有多好,让它明年带更多朋友来。”花茎上的绒毛沾着她的体温,竟比别处长得更密些,像在回应她的絮语。
老守堡人把这朵花做成了干花,夹在给沉脉山药农的信里,信上画着念春花的模样,旁边写:“它说谢谢你们的种子,让冰原有了会笑的花。”
沉脉山的跨季谷抽穗时,穗粒饱满得像要裂开,谷壳上的蓝纹在阳光下流转,竟能映出望海塔的船影。药农们没有急着收割,而是选了块最好的谷地,让孩子们在里面打滚、捉迷藏,说“新谷得沾沾孩子气,才长得更欢”。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娃,攥着颗掉落的谷粒塞进嘴里,甜甜的,带着点海水的咸,他咯咯地笑,口水沾湿了谷穗,穗子竟轻轻摇晃,像在逗他。
老药农把第一批新谷磨成粉,分出一小袋托货郎送去望海塔,附了张纸条:“谷说它记得海的味道,让渔民们尝尝,地里也能长出海的甜。”
望海塔的灯芯草连成了片,夜里的绿光在滩涂上铺成条路,路的尽头是新搭的“听潮屋”。守塔人的孙子总在屋里对着草说话,说今天引航灯照到了多少渔船,说哪个渔民又带了新故事来。草叶在他说话时会轻轻摆动,把他的声音记在光粒里,等潮水来的时候,就随着海浪传到更远的地方。
“草在帮我‘传信’。”孩子指着远处的海面,那里有艘渔船正顺着绿光返航,“昨天我跟草说‘希望王大叔的船平安回来’,今天他就真的回来了,还带了条大鱼!”
哑钟镇的钟铃花全开了,钟楼周围像堆了团会响的云。风过时,花海发出的“叮叮”声与钟声合在一起,竟能传到迷雾岛。少年敲钟人发现,有只听书雀总停在最高的花枝上,嘴里叼着根海禾穗,像是从迷雾岛飞来的。他试着把自己编的新调子吹给雀儿听,雀儿扑棱棱飞走,几天后又回来,嘴里的海禾穗上,缠着段渔女绣的丝线,线的颜色与钟铃花的花瓣一模一样。
“花和雀,都是网的嘴。”少年把丝线系在花枝上,“它们能把咱们的话,说得比钟声还远。”
信念阁的共春树长得比屋顶还高,树影在地上投出的年轮,比信念年轮的新圈更细密,每个圈里都嵌着新生者的故事:念春花如何在冰原扎根,跨季谷如何吸收山海的养分,灯芯草如何记录归航的喜悦,钟铃花如何与海禾穗对话……
苏棠站在树下,能“听”到树液流动的声音里,混着各星点的絮语——那是新生的生命在互相打招呼,像刚认识的朋友在交换秘密。“它们比我们更懂‘联结’。”她的指尖抚过树干,树皮上浮现出张微型的信念之网,网眼处嵌着的不是星点,而是一颗颗正在跳动的嫩芽,“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只要长在一起,就自然成了网的一部分。”
37的检测仪对着共春树扫描,发现树的每个细胞里,都含有所有星点的能量印记,就像把整个信念之网都浓缩进了生命里。“这是‘网的具象化’。”她调出细胞结构图,“以前网是无形的光,现在变成了有形的树,以后还会变成花、变成草、变成所有活着的东西,再也不用担心会断了。”
阿影的灵土树与共春树缠绕在一起,灵土的根须钻进共春树的年轮,共春树的枝叶则攀上灵土树的枝干,两棵树渐渐长成了一体,分不清哪部分是机械的精密,哪部分是自然的生机。叶片上的名字越来越多,除了人的名字,还多了植物的名字:念春、跨季、灯芯、钟铃……每个名字旁都长出新的叶片,像在续写它们的成长。
老阁主在《信念典》的最新一页,画下了共春树的样子,旁边写:“最初,我们守护故事;后来,我们编织网络;现在,故事与网络都长在了土里,会自己发芽、开花、结果,传给一代又一代。”他放下笔时,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页上,字里行间竟长出了细小的绿芽,芽尖上挂着的露珠里,映着所有新生者的笑脸。
当第一阵秋风吹过,共春树的叶子开始飘落,每片叶子上都写着一个新生的故事,被风吹向各星点:落在冰原的叶子,让念春花结出了带字的种子;落在沉脉山的叶子,让跨季谷的穗粒里长出了新的图案;落在望海塔的叶子,让灯芯草的光粒里多了段新的归航谣……
听故事人们捡起这些叶子,夹进自己的故事册里,说:“这是树给我们的信,让我们别忘了,新生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