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没有否认。她眼下也有淡淡的青影,脸色虽比沈小雪好得多,但那份紧绷的、仿佛随时准备应对危机的锋利感并未因胜利而消减,反而似乎沉淀得更深了。
短暂的沉默。沈小雪积蓄着力气,再次开口:“我……睡着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很多。影子……契约的另一面……林浅浅……”每说一个词,她都仿佛要调动巨大的精神力量,眉头微微蹙起。
“林悦带回了关键信息。”老大没有隐瞒,将林悦潜入学院深层数据库、激活“暗影契约”相关记忆碎片,以及目前推测的危机——契约“影子”因均衡打破而苏醒,正通过世界规则缝隙侵蚀,而林浅浅可能手持“钥匙”碎片加速这一过程——用最精炼的语言概述了一遍。
沈小雪听着,眼神从最初的茫然,逐渐变得锐利、沉重,最后沉淀为一种近乎冰冷的了然。这冰冷并非针对眼前的人,而是针对那纠缠了她无数轮回、如今又以更狰狞面目浮现的、名为“命运”或“契约”的怪物。
“所以……还没结束。”她低语,不是疑问,是陈述。
“没有。”老大看着她,“我们需要找到并封闭‘影子’正在利用的缝隙,延缓侵蚀。你是契约后门的继承者,对契约本身最敏感。”
沈小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丝疲惫之下,属于“沈小雪”的、经历了无数次轮回算计仍屹立不倒的坚韧与决断力,重新浮现出来。“我需要……连接。不是精神共鸣,是更直接的……与这个世界‘规则层面’的连接。就像……启动后门时那样,但要更温和,只做‘感知’。”
她看向老大:“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的灵魂……曾经与世界规则有过最深层的碰撞和融合,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独特的‘信标’和‘稳定锚’。有你们在周围,我的感知会更清晰,也……更安全。”
这是将自身再次置于风险之中,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的方法。
老大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沈小雪苍白的脸和那双燃烧着微弱却不肯熄灭火焰的眼睛。最终,她点了点头:“我去叫他们进来。”
静养室被临时改造。多余的设备被移开,地面绘制出简洁但蕴含特定能量回路的符文——这是老二根据沈家古老记载和仓四的计算模拟出的辅助阵列。老大、白露、立秋、老二、老三,五人按照特定的方位站定,将沈小雪所在的床铺围在中心。
林悦和狐九、仓四的虚影在外围监控所有数据。
沈小雪半靠在升起的床背上,手中握着那本边缘磨损的皮质笔记本——她轮回记忆的载体,此刻也成了她连接自身血脉与契约之力的媒介。
“开始吧。”她的声音依然虚弱,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
五人同时释放出温和但清晰的精神力。这并非攻击或灌输,而是一种“存在”的彰显,一种灵魂本质的“共振”。老大凌厉坚定,白露精密有序,立秋磅礴直接,老二温和包容,老三活跃跳脱——五种截然不同却又彼此隐约呼应的精神特质,如同五道不同色泽却同样坚韧的丝线,交织成一个稳定的、无形的力场,将沈小雪护持在中心。
沈小雪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的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触角,先是与手中笔记本上熟悉的、承载了无数痛苦与执念的“记忆”连接,然后以此为跳板,顺着血脉深处那与“沈家契约”斩不断的联系,小心翼翼地、如同在雷区探路般,向外部世界的“规则层面”探去。
刹那间,她的感知被无限放大、拉高!
不再是安全屋的四壁,不再是具体的山川草木。她“看”到的,是一个由无数流动的、发光或黯淡的“线条”和“节点”构成的庞大网络——世界的底层规则结构。大部分区域是相对平稳的、如同呼吸般脉动的光流,那是世界自我运转的基础。
但就在这看似和谐的光流网络中,她清晰地感知到了数处“异常”。
那里,原本平滑的规则线条变得扭曲、毛糙,如同被侵蚀生锈的管道。黯淡的、散发着腐朽与混乱气息的“阴影”如同脓液,正从这些“锈蚀点”缓慢而持续地渗入,污染着周围的光流。被污染的区域,规则变得滞涩、矛盾,甚至产生细微的裂痕。
一共七处。分布似乎并无地理规律,但其中三处,与她记忆中某些关键的“剧情节点”或“能量汇聚点”隐隐重合——比如曾经的天台,比如学院大礼堂,比如沈家祖宅旧址附近。
更让她心悸的是,她能感觉到,这七处“缝隙”并非自然形成,也非完全随机。它们彼此之间,以及更遥远的地方,似乎存在着极其微弱的、恶意的“共鸣”。而在那共鸣指向的、感知无法清晰触及的极远方,有一股庞大、饥渴、充满怨恨的“存在”,如同蛰伏在黑暗深海的巨兽,正通过这些“缝隙”的共鸣,贪婪地吮吸着这个世界的“气息”,并试图将自身更多的“阴影”挤送过来。
那,就是“暗影契约”的本体意识,或者说,是那个被放逐的“影子”集合。
“找到了……”沈小雪的声音在静养室中响起,带着精神过度消耗的颤抖和一丝寒意,“七个……主要的侵蚀点……它们在共鸣……源头……在……废墟的方向……”
她艰难地将感知到的坐标和侵蚀特征,通过精神连接分享给仓四和狐九。
“收到!正在定位和建立模型!”狐九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
“沈小雪,可以了,断开连接!”老二焦急地喊道,她感觉到沈小雪的精神力正在快速衰减,灵魂波动再次不稳。
沈小雪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感知被那七个侵蚀点中,最靠近祖宅旧址、也是最“活跃”的一个牢牢吸引。那里的“阴影”渗透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快,而且……她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灵魂深处骤然抽痛的熟悉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