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爽,天高云淡。当最后一片瓦当被稳稳扣上崭新的屋脊,当最后一道门扇被严丝合缝地安装妥当,当院子里最后一点建筑废料被清理干净,历时近整个夏天的老屋重建工程,终于圆满落幕。
崭新的青砖院落,如今真正连成了一片完整而气派的宅第。东边是去年落成的、给建军建国建党(及建华建平将来)预备的新房区,西边则是刚刚拔地而起、取代了老旧土坯房的新居所——这里是爷爷、奶奶、父母、以及苏晚晴和未来孩子的居住区域,也是整个家庭日常活动的中心。新旧两部分通过一道月亮门相连,既相对独立,又血脉相通。统一的青砖灰瓦,整齐的屋脊线条,宽敞明亮的窗户,高高挑起的屋檐,在秋日澄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沉稳、敞亮、生机勃勃。院落里,去年栽下的果树已然成荫,墙角新移的菊花正吐露芬芳。
搬家是个繁琐而喜悦的过程。全家齐上阵,将旧屋里尚能使用的家当,以及建国建党亲手打造的那些簇新家具,一件件、一处处安置到新房里。爷爷和奶奶住进了最朝阳、最宽敞的正房东屋,新打的拔步床宽大结实,靠窗的书案光线充足,那是建国特意为爱看老黄历和听收音机的爷爷设计的。父母住在正房西屋,衣柜、桌椅实用又带着简约的美感,母亲抚摸着光滑的桌面,眼里满是欣慰。
最费心思的,是给苏晚晴和即将出生的孩子准备的房间。这是正房旁边一间特意隔出来的、带套间的小屋,外间将来可以做婴儿房,里间是苏晚晴的卧室。房间窗户开得很大,确保阳光充足。建国为这个房间设计的家具最多:一张稳当又略带柔美线条的月子床,一个容量可观、方便收纳婴儿用品的多斗柜,一个带着可调节栏杆、雕着可爱小动物图案的婴儿摇床,甚至还有一张小巧的、方便苏晚晴坐着哺乳或做针线的靠背椅。每一件家具的边角都被建党细心地打磨得圆润无比,确保安全。苏晚晴看着这个充满体贴和期待的小天地,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脸上洋溢着将为人母的温柔光辉,心中对这个家的归属感和幸福感达到了顶点。
堂屋更是焕然一新。宽敞的空间,重新粉刷过的墙壁,水泥铺就的平整地面。正中央悬挂着祖先牌位和毛主席像,下方是建国建党合力打造的、气派的八仙桌和太师椅。桌上摆放着崭新的热水瓶和搪瓷茶盘。这里,将成为未来全家聚会、商议大事、接待亲朋的核心场所。
当所有物品归位,最后一个包袱解开,最后一抹灰尘擦净,全家老少齐聚在新落成的堂屋里。爷爷坐在上首崭新的太师椅上,环顾四周明亮整洁的环境,看着儿孙们洋溢着满足和希望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他从一个逃荒而来的穷小子,到扎根于此,生儿育女,历经战乱、饥荒、离散,如今,不仅找回了失散的女儿,有了位高权重却亲情浓厚的亲家,儿孙辈个个争气,家宅一新,更重要的是,第四代的小生命即将呱呱坠地。
“好啊……好啊……”爷爷连说了几个“好”字,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无比的自豪与满足,“咱们老张家,从你太爷爷那一辈挑着担子逃荒到这里,几代人辛苦挣扎,到今天,总算是真正立住了脚,扎下了根,看到了兴旺的苗头!这新房子,不只是砖瓦木头,是咱家的骨气,是儿孙们的本事,也是未来的盼头!”
父亲张国民接口道:“爹说得对。咱们家能有今天,离不开爹娘当年的辛苦拉扯,离不开孩子们自己的努力,也离不开……他外公的帮衬和缘分。” 提到陈震霆,父亲语气充满敬重,“如今房子都盖好了,建军在部队好好干,建国建党学了手艺,晚晴马上要给咱家添丁进口,念念也聪明懂事……这日子,有奔头!”
母亲拉着苏晚晴的手,慈爱地看着她的肚子:“现在就盼着这小家伙平平安安落地,咱家就是真正的四世同堂了!”
四世同堂!这个词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热。爷爷是“世”字辈(张世荣),父亲是“国”字辈(张国民),建军建国建党是“建”字辈,而这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将是“家”字辈(爷爷早已翻烂了字典,拟了好几个寓意美好的名字备用)。生命的延续,家族的传承,在这崭新的宅院里,变得如此具体而生动。
苏晚晴依偎在母亲身边,感受着腹中孩子的胎动,轻声却坚定地说:“爷爷,爹,娘,您们放心,我一定会把孩子健健康康生下来,好好抚养,让他(她)也给咱老张家争光。”
建国和建党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也充满了责任感。他们知道,自己作为这个家庭年轻一代的男丁,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不仅要继续精进手艺,支撑家业,也要成为侄子(女)的好榜样。
我挤在奶奶怀里,看着家人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感受着新房子带来的宽敞与明亮,还有那份弥漫在空气中的、浓浓的团圆和期待,觉得心里满满的,又软软的。我悄悄将一丝温和的灵泉气息,渡入身旁奶奶和母亲,以及大嫂苏晚晴的体内,祝愿她们身体健康,也祝愿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平安康健。
傍晚,在新家的第一顿团圆饭,吃得格外香甜。饭菜虽然还是家常风味,但坐在崭新的堂屋里,用着新的桌椅碗筷,感觉一切都不同了。窗明几净,笑语盈堂。连偶尔的碗筷碰撞声,都显得格外悦耳。
饭后,爷爷让建国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挂长长的鞭炮拿到院门口点燃。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中,红纸屑漫天飞舞,硝烟味里满是喜庆。这响声,既是为新房落成庆贺,也是向全村宣告:张家,从此迈入了全新的篇章。
夜幕降临,新宅的每一扇窗户都透出温暖的灯光,与天上的星子交相辉映。爷爷和奶奶坐在堂屋门口,摇着蒲扇,轻声说着过去的艰辛与如今的满足。父母在屋里盘点着明天的活计。建国建党在擦拭他们的工具,讨论着下一个木工活计。苏晚晴在灯下缝制最后一件婴儿的小衣。建华建平在新院子里追逐嬉戏。
我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屋檐下,仰头望着星空,又回头看看灯火通明、人气旺盛的新家,心里一片安宁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