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雪后的天光格外明亮。
一辆黑色的牧马人驶下高速，汇入省城的车流。
陈墨轩握着方向盘，车窗外是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建筑，他将车开向翡翠小区。
下午三点，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
车还没停稳，他就看到了“青律”那块招牌下排着的队。
他把车停在路边，没有马上下车，只是看着。
店门不大，进进出出的人流却没有断过。每个人出来时，手里都提着印有青律标志的购物袋。
他推门走进店里。
一股混合着新鲜蔬菜清香的热气扑面而来。
店里挤满了人。
“小姑娘，帮我称两斤这个番茄，对，就是那个。”
“今天的草莓还有限购吗？我家里孩子就认你家的。”
四个年轻的店员在各自的岗位上快速动作。称重，打包，收银，回答顾客的问题。她们的动作熟练。
陈澜站在收银台后面维持秩序。
“大家不要挤，排好队，都会有的！”
“王阿姨，您的菜好了，一共一百二十八。”
周明刚从后面的冷库里搬出一箱新补的货。他把箱子放在货架旁，立刻有店员过来拆箱上货。
陈墨轩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靠在门口的角落里。
他看着这一切。
看着顾客脸上满足的表情，看着员工们疲惫但专注的动作，看着大姐陈澜已经明显消瘦的脸颊。
直到半个小时后，人流稍微少了一些。
陈澜才终于有空喝口水，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陈墨轩。
“墨轩！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
“刚到一会儿。”陈墨轩走过去。
周明也看见了他，用毛巾擦了把汗，笑着走过来。“墨轩来了。”
“姐，姐夫，辛苦了。”陈墨轩看着两人。
“辛苦啥，挣钱嘛，不寒碜。”陈澜摆摆手，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对了墨轩，你今天来干嘛？”
“我来是发年终奖的，已经在静心斋订好了包间，你通知三个店的所有员工，都过去。”
陈澜愣住。“去那地方干嘛？太贵了。”
“不贵。”陈墨轩开口。“一个都不能少。”
陈澜看着他。“行，我来通知。”
晚上七点。
静心斋。
三层高的仿古建筑，在夜色里透着一股厚重。
最大的一个包厢里，摆了三张大圆桌。
青律三个门店的三十名员工，齐聚一堂。
他们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没有人高声说话，只是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小声交谈。
桌上摆着精致的冷盘和水果。
气氛有些紧张。
七点半，包厢的门被推开。
陈墨轩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交谈都停了，齐刷刷地看向他。
“老板。”
“陈总。”
陈墨轩点点头，走到包厢最前面的空地上。
他没有说“大家好”之类的开场白。
他只是拍了拍手。
门外，工作人员抬着几个大纸箱，走了进来。
“咚！”
“咚！”
“咚！”
三个纸箱被重重地放在地上。
包厢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下。
他们的视线，全部聚焦在那三个纸箱上。
“今天，是青律第一次开年会。”陈墨轩拿起桌上的麦克风。
“没有ppt，没有领导讲话。”
“就一件事。”
“发钱。”陈墨轩对着麦克风，说了两个字。
他放下麦克风，拿起一份名单。
“翡翠店，张小雅。”
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椅子都晃了一下。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陈墨轩。
“过来。”
陈墨轩从箱子里拿出一沓用皮筋捆好的钱，又从旁边拿起一个早就备好的礼品盒，一起递给她。
“一万现金，一份青律至尊礼包。”
“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张小雅伸出手。
当她的指尖碰到那沓钱的厚度时，她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有拿稳。
“谢谢老板。”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回去坐吧。”
“下一个，李伟。”
一个壮实的小伙子走上来，他比张小雅镇定一些，但接过钱和礼包时，还是对着陈墨轩重重鞠了一躬。
“谢谢老板！”
“下一个，王芳。”
发钱在继续。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名字，钱，和礼包。
包厢里的气氛，从最开始的紧张，到震惊，再到现在的狂喜。
拿到钱的员工回到座位上，捏着手里那沓厚实的票子，还有些不敢相信。
“天哪，真发一万啊！”
“我手还在抖……”
“礼包里是什么？我闻到草莓和车厘子的香味了！”
一个员工忍不住打开了礼包的一角，一股混合着果香和腊肉的香气飘了出来。
“还有腊肉！”
人群的情绪彻底被点燃。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又被推开了。
苏浅月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长款大衣，脖子上围着白色的围巾，长发披在肩上，脸上带着笑。
包厢里安静了一秒。
然后，不知是谁先带头喊了一声。
“老板娘！”
“老板娘好！”
起哄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苏浅月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陈墨轩一眼。
但她还是大方地走到众人面前，挥了挥手。
“大家好呀！大家辛苦了！”
“老板娘今天真漂亮！”
“老板快发喜糖！”
员工们彻底放开了，开着善意的玩笑。
陈墨轩看着这一幕，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他走到苏浅月身边，把麦克风递给她。
苏浅月接过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钱也发了，现在我宣布，年会正式开始！”
“开席！”
“哦！”
整个包厢，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服务员开始上热菜，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陈墨轩拉了拉苏浅月的手。
两人趁着没人注意，悄悄从包厢的侧门溜了出去。
外面的走廊很安静。
两人穿过走廊，下了楼，坐进牧马人的车里。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静心斋的灯火，照亮了车内的一方空间。
陈墨轩启动了车子。
苏浅月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看着他开车的侧脸。
城市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忽然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陈墨轩转头看她。
苏浅月弯起眼睛，小声开口。
“你今天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