靑珏唇角勾着浅笑，声音里裹着刚重获肉身的轻缓质感：“想不到，还未等我言明，你已经注意到其中的蹊跷之处了。”
他转头看向袁司空，语气里带了点了然：“我知道你想问，此前我都只是一缕荒魂，不像唤天那样进化成了固化元神体，而莫音也不是青丘族人，他凭什么能跟我沟通？”
袁司空猛地抬头，他其实早在靑珏提及与莫音交流的细节时就犯了嘀咕：世间唯有青丘人能与荒魂沟通，莫音一个盘古族人，怎么可能轻易突破这层壁垒？
“莫音能把消息传给我，全靠朱雀国主炎薇帮忙，她替莫音搭了桥，我才能接收到那些零碎的讯息。而且……” 靑珏顿了顿，望向地上沉睡的符彦：“炎薇也能进出建木结界，这是符彦都不知道的事。”
“她？也能跟荒魂沟通？”袁司空的声音拔高了半分，他想起此前在蜚虡国的宴会上，炎薇看向自己的眼神，当时还怀疑炎薇对莫音有着特别的情愫，现在想来，那眼神里藏的恐怕是更深的洞察。
“没错，她确实有这本事。”靑珏说道，“至于原因，我没兴趣深究，对我来说，眼下我已成功重塑肉身，最要紧的事情已经完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指节分明的手掌泛着健康的光泽，语气里终于透出几分真切的轻松，“重获肉身，哪怕不是莫音亲手帮我完成，也足够了。”
袁司空和孟星宇都低了头，各自琢磨着心事。袁司空在想炎薇的能力，能与荒魂沟通，这位朱雀国主的实力恐怕比表面看起来更深厚；孟星宇则在翻找关于 “魇歌持有者”的记忆，夜魇辉与靑珏从未有过交集，那靑珏口中的熹暝星女子，必然是云天鹂此前托付他寻找的幽月。
空气里只剩下风流动的轻响，易耀辉攥着衣角，心里的念头翻来覆去了好几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期待：“靑珏大哥，我……我想问一句，要是顺着这建木往上走，有没有可能找到返回地球的路？”
自从穿越到山海界，“回家”这两个字就像压在他心头的石头，他早已想要探寻答案。
靑珏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建木的最顶端，是山海界大气层与宇宙交界的地方，那里有个用法宝打造的奇异节点，莫音有几次离开山海界，都是从那儿走的。”
“太好了！”易耀辉几乎是跳了起来，双手一拍，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山海经》我之前果然没有白读，书里说建木是通天之路，我就知道建木是希望……”
“不过 ——”
靑珏的话锋突然一转，像一盆冷水轻轻浇在易耀辉心头。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刚扬起来的语调卡在喉咙里，连呼吸都顿了半秒，赶紧追问：“不过什么？靑珏大哥，您别卖关子啊！”
“上次莫音来过后，已经让炎薇把节点毁了。”靑珏的目光扫过三人紧绷的神色，缓了缓语气补充道，“至于其他地方有没有类似的空间，你们得去问炎薇。”他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我之前以荒魂形态待在建木里时，能感知到结界内的所有事，当初撤除那处节点，莫音没动手，是炎薇用一件法宝完成的。所以要找线索，炎薇是唯一的突破口。”
“原来如此。”袁司空恍然大悟，指尖轻轻敲了敲太阳穴，“怪不得上次宴会上，炎薇看我的眼神总不对劲， 她肯定早就看出我不是莫音了。”毕竟炎薇和莫音关系匪浅，连荒魂沟通的事都肯帮忙，对“莫音”的熟悉程度，绝非旁人能比。
“她必然早就发现了。”靑珏抬手揉了揉眉心，刚重获的肉身还带着几分虚弱，魂体与力量都需要时间融合，“我刚恢复肉身，得回建木里静养一阵子，沉睡些时日才能彻底稳固。你们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孟星宇猛地抬头，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动作。他往前踏了半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迫切：“靑珏兄，你之前说过，曾经遇到过另一位魇歌持有者？”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云天鹂托付的事像块石头压在他心里，幽月失踪多年，熹暝星上下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如今靑珏竟是唯一见过她的人。孟星宇盯着靑珏的眼睛，生怕错过一个字，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靑珏回忆了片刻，眼神飘向远方，像是透过建木的枝叶看到了遥远的过去：“那人叫幽月，我在地球上曾见过她一面。”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当时祝融受了重伤，是她用魇歌治好的，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魇歌不仅有杀伤力，还有救人的治愈力。”
“那之后，你还跟她有过交集吗？”孟星宇追问，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
“她在盘古圣地住过一段日子。”靑珏的声音慢了下来，像是在梳理零碎的记忆，“后来她跟一位碧楔族王子相爱，就离开地球了。走的时候，她特意来跟祝融道别，我和祝融亲眼看着她跟那位王子上了飞船。”
“嗯，我知道了。”孟星宇轻轻点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虽然只是一点关于幽月去向的线索，却也让云天鹂托付的事有了眉目，至少能确定幽月没有出事，只是跟着碧楔族王子去了远方。他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连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靑珏转头看向袁司空，语气里带了点笑意：“司空兄弟？你呢？没什么要问的了？”
“我接下来打算去朱雀国找炎薇，眼下确实没别的问题。”袁司空笑了笑，抬手拍了拍胸口，语气笃定，“况且以我的能力，就算你在里面沉睡，不用你现身，我也能来建木跟你通灵，这点你放心。”
“没错，倒把你这本事忘了。”靑珏也笑了，目光转而落在易耀辉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温和，“你叫易耀辉是吧？多谢你刚才用魇歌帮我，我送你一份礼物，你过来。”
易耀辉愣了一下，看着眼前光溜溜的靑珏，心里莫名有点发怵，一个裸男让自己过去，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可 “盘古族的礼物”这五个字像禁果一样勾着他，再怪也抵不住诱惑。他压下心里的别扭，兴高采烈地朝靑珏走过去，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当他走到靑珏面前，靑珏突然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轻响，易耀辉只觉得身上一凉，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衣裤像被无形的手拉扯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还没反应过来，靑珏已经一把扑了过来，双臂紧紧抱住他，两人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连脸颊都紧紧靠在一起，温热的呼吸落在易耀辉鼻息处，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他瞬间僵住。
一旁的袁司空眼睛都看直了，嘴巴微微张开，连一直待在袁司空手心剑印里的唤天，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瞬间现身，灵体在空中飘了好几下才稳住，眼神里满是震惊。
易耀辉脑子里一片空白，可下一秒，一股奇异的力量就顺着两人相贴的肌肤涌进了他的身体。那力量像无数细密的电流，从头顶一路窜到脚底，每一寸肌肤都被电流裹着，微微发麻却一点都不疼，像春日里晒在身上的暖阳，一点点融化着身体里的僵硬，又像岩浆那样带着炽热的温度，却偏偏温柔得能渗进血管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力量在顺着身体流动，每流过一处，就像是有双温柔的手在轻轻按摩。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骨骼在微微发烫，像是在重组，一点细微的痛感混在极致的舒适里，竟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
直到靑珏松开手，身体与他剥离时，易耀辉才猛地回过神。一股神清气爽的感觉瞬间灌满全身，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在主动往他身边凑，此刻赤裸的自己没有菇芒草，但却觉得周围的灵气十分舒适。他光顾着感受这股奇妙的变化，完全忘了自己此刻正一丝不挂地站在原地，连袁司空的咳嗽声都没听见。
“建木的灵气，地球人类没法直接吸收，只能靠你我之间肌体亲密接触传给你。”靑珏面色平静地解释，语气里带了点欣慰，“从今往后，你能直接汲取混沌之灵，寿数会比普通人类长很多，衰老的速度也会慢下来，要是你能学着吸纳灵气修炼，想一直维持现在的容貌，也不是不可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易耀辉兴奋得发红的脸上，补充道：“更重要的是，你以后用魇歌会更顺手，能帮你朋友不少忙。”
“哇！” 易耀辉终于反应过来，眼睛亮得像两颗灯泡，手舞足蹈地原地转了个圈，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还光着身子，“我不用变老了！还能用更厉害的魇歌！靑珏老哥，您这礼物也太牛了吧！”
“咳咳！” 袁司空实在看不下去，再次咳了两声，见易耀辉还沉浸在兴奋里，只好无奈地提醒，“易兄，先把衣服穿上，再晃下去，建木里的灵鸟都要来看热闹了。”
易耀辉这才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体，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他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扣子都扣错了两颗，还是袁司空走过去帮他调整好，他才挠着头对靑珏道谢：“谢……谢谢靑珏老哥！”
靑珏笑着点头，转身走向昏倒在地的傅冲冲。他弯腰从傅冲冲的背包里拿出一枚灵甲蛋，正是此前从风童手里夺回的那个。靑珏另一只手在空中轻轻舞动，淡金色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从四面八方聚过来，渐渐凝成一团耀眼的灵光，落在他掌心时，还在微微跳动。
他将灵光缓缓注入灵甲蛋，蛋壳上的纹路瞬间亮了起来，像有金色的水流在纹路里流动。等灵光完全注入，靑珏才把灵甲蛋放回傅冲冲的背包里。
“这灵气注入灵甲蛋后，等它孵化出来，会是宇宙里最厉害的灵甲机关兽。”靑珏转头对袁司空说，语气里带了点郑重，“要是傅冲冲问起，你就说这建木之灵是灵甲门创始人卓荣双。告诉他，他祖师爷让他以后全力帮助烟水阁。”
“你跟灵甲门有关系？”袁司空惊讶地问。
“当年青丘九公主凤娇的夫婿是我的亲传弟子，他的名字叫卓杉术，卓荣双是阿术堂兄的后人。”靑珏的语气里带了点怀念，“不过别跟我这小徒孙说这些，有时候，知道得越少，活得越轻松，不用被太多恩怨牵扯。”
说完，他转向飘在半空的唤天，眼神里多了几分温和：“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情况下。”
唤天的灵体微微晃动，目光落在靑珏的肉身上，语气里带了点羡慕：“能重获肉身，真好，我都快忘了有身体的感觉了。”
“我能拿到肉身，多亏你新主人在最后关头帮了我。” 靑珏看着袁司空，又转向唤天，“你好好跟着他，说不定哪天就能找到你的旧主人了。”
“我相信一定可以！”唤天的声音瞬间坚定起来，灵体都亮了几分，找夏宇是他的执念，此刻得到靑珏的肯定，心里更有底气了。
靑珏又转头看向袁司空，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对了，有件事得拜托你。”
“靑珏前辈请讲，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袁司空站直身体，语气郑重。
“你现在已经知道盘古族人的诞生方式了，而且你跟莫音长得一模一样，我总觉得，你跟他之间肯定有联系。”靑珏的目光紧紧锁在袁司空脸上，“所以，在不耽误你打造无忧净土的前提下，能不能试着找找莫音？要是 500 年后，莫音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劳烦你替他继续演好这场戏。”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叮嘱：“姜魁、女瑛、泰贞帮我重塑肉身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有炎薇的事，也务必保密，别让太多人卷进来。”
“没问题！” 袁司空一口答应，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开心。靑珏让他500年后替莫音演戏，说明靑珏相信自己有能力往来山海界和地球，那自己肯定能找到回家的路！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连眼神都亮了几分。
“好了，我得回建木里休养生息了。”靑珏朝三人拱了拱手，语气里满是祝福，“愿你们能平安返回地球，也愿你们早日实现自己的目标。”
话音落，他转身飞向那朵巨型花苞，等他站进花苞里，花瓣又一片片收拢，灵气缠绕在花瓣上，渐渐凝成一层薄薄的光膜。最后，几片新长出来的绿叶从花苞旁伸出来，层层叠叠地盖住了花苞的痕迹，只留下淡淡的灵气在空气中飘散。
孟星宇见靑珏彻底休眠，才走到符彦、傅冲冲和元梧释身边。他指尖凝聚起一缕淡紫色的灵光，轻轻点在三人的额头，篡改着他们的记忆。
等三人醒来时，记忆里已经变成了另一个版本：袁司空为建木注入了自己的血液，又用能与荒魂通灵的本事，得知建木之灵是灵甲门创始人卓荣双；卓荣双寿终正寝后，魂魄成了荒魂，盘古族人为了不让他变成幻光虫，才把他引入建木，让他成了建木之灵；之后，卓荣双还教袁司空把建木的灵气注入傅冲冲的灵甲蛋，又教易耀辉激活了体内的异能，让他能吸收混沌之灵。
傅冲冲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摸了摸背包里的灵甲蛋，蛋壳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灵气，让他笑得合不拢嘴：“祖师爷都发话了，以后我肯定全力辅佐圣君！这灵甲蛋要是孵化出来，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符彦和元梧释也没怀疑，毕竟记忆里的画面清晰无比，连袁司空注入血液时的场景都历历在目。
四人返回蜚虡国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内侍捧着一封烫金的请柬走了进来，恭敬地递到袁司空面前：“莫音上神，这是朱雀国主炎薇国主派人送来的请柬，邀您明日去朱雀国一聚。”
袁司空接过请柬。
“炎薇肯定早就知道我不是莫音了。”袁司空笑着把请柬递给孟星宇和易耀辉，“不过正好，我本来就打算去找她，这下省得我上门拜访了。明天清晨，我们就出发去朱雀国。”
易耀辉凑过来看完请柬，兴奋地跳了起来：“朱雀国！听说朱雀国的人都擅长火属性异能，说不定能收集到一些小说素材！”
孟星宇也点了点头：“去朱雀国也好，能早点找到返回地球的线索。”
接下来的时间，易耀辉拉着袁司空和孟星宇问了好多远古轶事，他听得津津有味，连晚饭都忘了吃，直到袁司空提醒他“明天要赶路，得早点休息”，他才恋恋不舍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深人静时，袁司空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小唐的事，明天就是小唐扭转命运的关键日子，虽然知道有mary帮忙，小唐肯定不会出事，可他没法亲临现场，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他索性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出房间，却看见孟星宇正站在露台的栏杆旁，望着夜空发呆。
星光洒在孟星宇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手撑着栏杆，眼神望着遥远的星空，里面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你没睡？”孟星宇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看向袁司空，眼神里带着一丝诧异。
“睡不着。”袁司空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星空，繁星点点，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偶尔有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的光尾。
“你在担心烟水阁会不会因为你的失踪而慌乱？我已经给阿鹂姐姐意念传信了，她会把我们的情况告诉小兰的。”孟星宇道。
“烟水阁倒是没什么。小兰肯定已经把我们现在的情况告诉素商了，他们不会陷入慌乱的。”袁司空道。
“还在想小唐的事？”孟星宇道。
袁司空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头：“说不上担心，知道有mary帮忙，小唐肯定没问题。”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怅然，“就是没法看着他扭转命运，心里总觉得缺点什么。”
他转头看向孟星宇，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你也在想心事？是关于幽月的事？”
孟星宇没想到自己随口问的一句话，袁司空竟然记得这么清楚，还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他愣了愣，随即笑了：“没想到你竟然注意到这些。我一想到幽月，就忍不住把之前的事串起来，总觉得她的去向里还有别的线索。”
“我也常这样，想到一个人，就会牵动好多思绪。”袁司空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蜚虡国有个观星台，据说能看到最亮的星，我们上去瞧瞧？”孟星宇道。
袁司空心里猛地一动。要是易耀辉说这话，他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两人是多年的好友，一起疯一起闹惯了。可孟星宇不一样，他一直像块捂不热的寒冰，沉默寡言，只是为了找夏宇的半份魂魄才跟自己合作，从未主动邀约过。
此刻孟星宇的邀请，像一缕暖阳照进了心里。袁司空突然觉得，孟星宇或许已经把自己当成朋友了，而不只是利益相关的合作者。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轻轻点头：“好啊，正好看看这山海界的星空，跟地球的有什么不一样。”
两人沿着宫殿后的石阶往上走，星光洒在石阶上，泛着淡淡的银光。袁司空跟在孟星宇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趟山海界之行，自己好像还收获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友谊。
石阶尽头，观星台的轮廓渐渐清晰，夜风拂过两人的衣角，带着灵气，温柔得像在低语。